第2章

聶姑姑有些猶豫,須知容初嫣這身份,連大長公主也是分外寵愛,這位才是容家要送進宮博後位的主兒。

宮中不適合單打獨鬥,邢家的女兒去年就入宮了,那可是容初嫣奪取後位的最大勁敵。

顧磐磐這樣顏色極好又沒有根基的姑娘,好拿捏,又懂得藥理,送去給容初嫣打個幫手,既能幫容初嫣固寵,還能看顧她的身體。

可既然容初嫣忌憚顧磐磐,選擇不要這個幫手……看到容初嫣異常強硬的眼神,聶姑姑並不想在這時得罪她。

恰好這時顧磐磐也道:“聶姑姑,我也不大放心這位同窗,還是留下來照看她,等大夫到了再說罷。”

見磐磐自己也這樣說,聶姑姑不再為難,略微頷首,領著容初嫣等人先行離開。自有公主府的婢女趕緊去請大夫。

顧磐磐見楊晴鳶面色榮潤,舌苔薄白均勻,未見有汗,脈象不浮不沉,胃氣更是充盈,並無會引起上腹這般激痛的顯狀。

且楊晴鳶演得雖不錯,疼痛的表情甚為逼真,細察起來,那眼神與真正經受病痛的人是不同的。

顧磐磐眼露微妙,似笑非笑的,問道:“你身上是冷還是熱?可有胸悶想吐,或是急欲下瀉之感?是絞痛,脹痛,抑或灼痛?”

楊晴鳶愣了愣,她沒生過什麽肚腹的大毛病,哪知顧磐磐會問這樣多問題,反正已令磐磐失去見皇上的機會,索性也不再賣力表演,就答:“時冷時熱的,現下已要好些。”

顧磐磐聽完,愈發了然。

她本就無意為妃。她有自己的打算。

她也知道自己生得好,這次入京不久,就有人通過書院老師來打聽她了。

磐磐見過幾次的,是她的好友邢覓楹的一位堂兄。那人的脾氣特別好,但又很有自己的主見,雖然家裏是武將世家,他卻堅持要學醫,而且年紀輕輕便醫術拔群。

最重要的是,聽邢覓楹的意思,她那堂兄竟有意求娶她?是想求親,而非做妾。

可惜就是邢家的門第太高,太高。顧磐磐想找一個聽她話,要讓她管著的丈夫。因此還是回絕,只以友人相待。

這楊晴鳶歪打正著,算是替她省去麻煩。不過她可不喜受人算計,楊晴鳶這樣的人,離得越遠越好。

遂也不再說什麽,自己去到另一邊。

顧磐磐默不作聲,可另一位老太醫被侍女急沖沖引來後,卻是大發了一通脾氣,說楊晴鳶根本無病,戲耍醫者。

這位太醫來頭不小,出自前國舅家的嫡房,不愛爵位愛行醫,有一副醫者心,就是性格古怪火爆。他是聽侍女說有個小姑娘腹痛欲厥,主動過來的。

老太醫聲音不高,言辭卻甚為尖銳,直將楊晴鳶譏諷得臉快紅成豬肝,淚珠子都掉下來,才揮袖憤憤然離去。

顧磐磐與其他人自是在一旁看熱鬧,看到楊晴鳶哭著抹掉臉上的唾沫星子時,險些都笑出了聲。

——

很快又有公主府的婢女過來道:“請各位姑娘隨奴婢去用晚膳。”

公主府已在蘭閣裏為這群少女備好膳食,金紅釉邊的大小瓷碟擺滿兩桌,除精心烹制的葷素菜肴,各色甜點更是做得花樣新巧,玉壺裏的甜飲亦飄著花果香。

同桌的姑娘還在惦記小廬峰裏用膳的皇帝,都是味同嚼蠟,唯有顧磐磐不受影響。

她一邊小口嚼著點心,一邊還在想,她還是紙上談兵,醫書背得多,但實踐太少,接觸的病例太少,她診了那樣久才敢確定楊晴鳶裝病,可那老太醫,只是面診把脈,很快就確定。

聶姑姑折回來的時候,恰巧見到這一幕,感嘆顧磐磐這孩子的心性,愈發覺得惋惜,便道:“大長公主說,請各位小姐們,去觀一觀府裏的琉璃廊。還請跟我來。”

大長公主有賜,女孩們自是遵從。

用過膳,小姑娘們便被引至琉璃廊。

這琉璃廊之所以得名,除了廊頂琉璃燦爛,楹桷的裝飾皆用琉璃,檐下更是五步一盞璃燈,搖曳如星辰萬點,穿行其中,恍走在瑯嬛迷夢裏。

而長廊延綿的盡頭,便是小廬峰,隔湖能看見對面的璃燈飛廊,沿著高拔巧築的湖石小山,高低縵回,似白虹飛架,燈火煌煌。

那邊有絲竹之聲傳出,果真是長公主設宴款待皇帝之處。

顧磐磐從小怕黑,喜歡燈火,自是很是喜歡這處,一時賞燈入迷,落在一眾貴女後面獨行。

可她突然覺得,仿佛有人正在暗處看著自己。

許是那人目光太銳利,猶如鷹隼臨巡,讓她有些不自在,四顧望望,並未發現異常,她又覺是自己多心。誰會來看她?

便不再多想。

的確是有人正在打量顧磐磐。

湖邊巖石上,立著一道男子的身影,正是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衡,容定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