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第4/7頁)

“如今,可不是他們都輸了,只有你是贏家麽?”

言尚一怔,轉眸看向沉默的墓碑。

墓碑沐浴在風雨下,沉靜安然,一如劉相公的肅冷。

言尚輕聲:“這種賭,我贏了又有什麽意思。”

劉若竹臉上的笑淡下,也沉默下來。

隔了一會兒,她又輕聲:“贏了是有有意思的。大魏需要言二哥,我們都需要言二哥……我爺爺在天之靈,會為言二哥高興。他的學生這麽厲害,黃泉之下,爺爺一定要拉著其他幾位相公痛飲,得意他叫出的好學生了。”

她眼中眨著淚花,笑道:“爺爺雖然看著古板,但他私下很活潑的。”

她說著自己爺爺的許多往事,林道撐傘陪她而站,言尚身後仆從撐傘。他們半身都被雨水淋濕,但沒有人打斷劉若竹。

青山永駐,逝者不回,新人成才。

也許這就是意義。

-----

當晚,暮晚搖睡醒後,得知駙馬已經回來了。侍女說言尚進來看了她一下救走了,讓暮晚搖目色微暗。她睡了一天,身體已經不如何難受了,便下床梳洗,打算去看一看言尚。

他今日見了他老師,又在老師墓前遇到了劉若竹夫妻。他必然心裏不是很好受。

暮晚搖在家中後院一長廊後的空亭找到言尚。他還是出去時那身竹葉青袍,發絲卻已有些亂,從發帶間落下,披散在肩上。他獨自坐在一張方案間,雙目微闔,給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倒酒。

風吹楓紅,肆意風流。秀色可餐。

言尚正喝酒間,手中的酒樽被奪走。他側頭,暮晚搖已經挨著他坐下,嬌聲斥他:“你真是學壞了,如今也會學別的男人一樣喝悶酒了。臭烘烘的,你這樣晚上就不要上床睡了!”

言尚眼角因飲酒而微紅,膚色白凈,微張的唇也紅妍無比。

言尚脾氣倒是好,任由暮晚搖不高興地奪走他的酒樽,他撐著額,低笑:“我沒有喝多少,也不會喝悶酒。我只是喝一點兒,不會讓自己醉的。”

暮晚搖:“聽你騙我!”

言尚笑:“我騙你做什麽?你來聞聞,我身上酒味重麽?我真的只是喝一點兒,喝夠五杯我就不喝了。”

暮晚搖一怔,她聳鼻子去聞他脖頸,他微仰頸後退,看她小貓一樣地拱過來,不禁一笑,將她抱在了懷裏。暮晚搖霎時聞到沖鼻的酒味,她頓時覺得惡心,連忙屏息,忍了下去。

那股子難受緩下去後,暮晚搖推言尚:“臭死了,別抱我!你喝了幾杯了?”

言尚很聽話:“只喝了三杯。”

暮晚搖想一想,便大度地讓他倒酒。她道:“那我陪你喝吧。男人嘛,其實有時候喝酒也沒什麽,發泄一下挺好的。你今日是見到你老師的孫女,想到你老師,想到太多人,才心情不好的吧。”

言尚低悶而應。

見他這樣,暮晚搖便不攔他喝酒了。

可是言尚的酒量真的是這麽多年也沒多少長進。

他不過又喝了一盞,他人就身子一晃,將頭靠在了暮晚搖肩上。暮晚搖失笑,正要推他起來,就覺得自己腰肢被言尚抱住,他的臉埋在她頸間,久久不動。

暮晚搖靜下來,她變得溫柔,任由他抱著她,不推開他了。

言尚從她頸間擡起臉,目中光潤,若有霧流。他輕聲:“我其實……其實有個時候,我真的想過,真的有那種特別壞的念頭產生過。”

暮晚搖:“言二哥哥才不會有壞念頭。你想什麽了?”

他沉靜下來。

暮晚搖以為他不會說了,他又貼著她的耳,聲音很低,夾雜著痛苦。他道:“有個時候,我真的想過,所有人都死了有什麽關心。我只要你活著,只要我老師活著,只要楊嗣活著。我只想你們活著,其他人死就死了,和我有什麽關系。”

暮晚搖怔忡。

她要低頭看他。

他卻埋在她耳後頸下,不肯擡頭。

他緊抱住她的腰,低喃:“這些話我是不能說的,這些壞念頭我清醒時是不能產生的……我只能趁喝酒了,悄悄告訴你,等我酒醒了,那我就什麽也沒說。

“搖搖,我只想你活著。在我心裏,你是最重要的,比所有人都重要,比天下,國家,百姓……都要重要。

“等我酒醒了……我就不認了。”

暮晚搖目中水光瀲灩。

她心中掀起風暴一般,任由他抱著。她第一次聽到他這麽說,也許還會是唯一一次。等明天他就不會承認,等明天他就仍會將天平偏向國家、天下、黎民。

可是在他心裏最深處,他說她排名第一。

暮晚搖眼中忍淚。

她忽然笑:“值了。”

言尚睫毛在她耳下輕輕一顫,撥得她發癢。

暮晚搖入神的、專注的:“我得到我想要的愛,也成為我想成為的人了。我這一輩子,都慶幸自己緊抓著你不放。你是上天送我的最好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