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第6/7頁)

青年陳述自己的理念,在朝堂上朗聲:“……南蠻雖平,四方諸國卻因此不安。何況大魏只是與南蠻談好了條件,但南蠻貧寒,具體情況,仍需要大魏子民親自去看,去照拂。臣願做此人。”

他的大哥一時著急,在朝上立刻道:“這可一去數載,都不能回朝!你前途大好,何必如此?”

為何不好好地在中樞穩定幾年,等著當宰相?為何不娶妻生子,為人夫為人父?

為何韋巨源總是如此!

韋樹拱袖,面向言尚,向他行禮:“請言相批準臣的奏折。臣是為大魏千萬黎民,為大魏生路,才如此選擇。朝堂紛爭非臣所望,臣之願望,不過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言尚端詳著韋樹,緩緩扶他起來,溫聲:“韋侍郎為國為家之心,膽敢不領?”

上座的小皇帝看著他們臣子之間一來一往地過招,不禁熱血沸騰,心裏叫一聲好。他迫不及待想長大,迫不及待也想參與這些大臣們的政務中——大魏有這麽多厲害的臣子,何不昌盛?

-----

新一年伊始,言尚主持新年科考,韋樹手持符節,在小皇帝的十裏相送下,浩蕩出使。

比起上一次,韋樹這一次成為了正使。一去數年,十年,數十年……哪怕一生為此波折,他都已做好準備。

長安春雨霖霖。

言尚和大腹便便的暮晚搖去拜訪了玉陽公主一家,回來時坐上馬車回府。夫妻二人坐於馬車中說些政事,馬車外,一個年輕讀書人忽然從巷子裏跑出來,手中卷著一卷軸,奔跑著追趕公主的馬車。

這個書生高聲:“言相,言相!小生是找您行卷的!小生在上次北裏宴上見過相公您一面,您還誇過小生,您還記得麽?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幫小生看看詩文的!聽聞殿下乃是有名才女,殿下幫小生一把吧!”

街巷上路人都停下了,看著這個書生落湯雞一般追著公主府的馬車跑。路人們露出同情目光,心想此人必然是沒有路途登公主府大門,只能在路上攔車去追了。

然而言相何等身份,大長公主何等身份,豈會為一個普通書生停下車?

只有這個書生執迷不悟,拼命追車,口上又絕望又期待地嚷:

“小生佳句偶得!小生昨夜在夢中見到一仙人,仙人賜句,文采斐然!這是仙人寫的一首詞,不是小生寫的,真的是仙人!言相,殿下,你們聽一聽吧……”

他追不上那馬車,心中難過,漸漸停下腳步。他愣愣地看著馬車走遠,當他心裏已經不抱期望時,馬車停了下來。

他見到言尚撐著傘,扶著暮晚搖一同下車。

夫妻二人回頭向他這個窮苦書生看來。

言尚微笑:“你不是佳句偶得,不是仙人賜詩麽?喊的這般響,不如讓我與殿下聽一聽吧。”

暮晚搖懷孕後,氣質溫潤了許多,脾氣也漸好,好似真的有了些母愛。她也隨著言尚一起對那個窮書生笑:“你念啊。”

雨水斜飛,巷口濕漉,書生大受振奮。

-----

言曉舟身在遼東,見過楊嗣的父母後,就在這裏住了下來。

她白日出去采藥,跟著醫者給人看病,夜裏回來陪兩位老人家說話。楊嗣父母勸她不必如此,她卻言笑晏晏,稱自己很開心,很知足。

高山巍峨,滿山蔥郁。

言曉舟立在山澗間,背著竹簍,身後跟著韓束行。她撐著拐杖走山路,行路艱難,忽有一樣東西落下。她沒有注意到,是身後的韓束行為她撿起來。

韓束行:“女郎,你掉了東西。”

言曉舟疑惑回頭,眸子忽然一靜。她看到韓束行的手中,攤著一金色的、被摘走了金丸的小鈴鐺。

這枚鈴鐺被摘了金丸後,就再不會響了。它再不會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再不會在戰場上影響到將士,驚了敵人了。

言曉舟低頭望著這鈴鐺,然後緩緩伸手,將鈴鐺握到自己掌中。她臉頰輕蹭著這枚鈴鐺,閉上眼。

漫山遍野,雲飛霞繞。

她想到了那個人,想到那個人說最喜歡聽她的聲音。他最喜歡聽她的聲音,所以她送鈴鐺給他。

人生一世,到底什麽是愛呢?

是可以碾磨,還是可以忘卻。是可以消逝,還是可以刻骨。

是如洪濤般轟烈而至,刻骨銘心,還是如春水便潺潺不止,生生不息。

韓束行不解地看著女郎,見言曉舟忽然將手成喇叭狀放在唇邊,她高聲對著大山喊道:“三郎——

“三郎!三郎——!”

聲嘶力竭,情如春水!

滿山震動,鳥雀鳴飛。

山林都給與回應,雲都飛過來。言曉舟握著鈴鐺,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她目中忽然落了淚,又忽然露出笑來。她再次沖著這方天地大聲喊:

“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