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第3/6頁)

所有虐你們的內容,都首先要虐一遍我自己。

我不會比任何人輕松。

人物結局出來後,我還要挨一輪罵,輕則質問,重則罷看。這對於一個作者來說,也是不好受的。

等於我要受雙重的虐。

但是,比人氣流量更重要的,是寫作的崇高準則,和內心永久的堅持。

和那頭頂星空一般永遠燦爛。

這才是一個作者的立身之本,雖受攻訐亦不悔。

三、

想說說唐羨之。

我寫過的最復雜,評論最兩極分化的男配。

愛之者如蜜糖,厭之者如砒霜。

以至於這個人物每次出現評論區都腥風血雨,甚至會引起三觀之爭,讓向來了解讀者反應,一般都能避免讀者起太大爭議的我,都受到了驚嚇,並在寫作過程中產生了迷茫,一度覺得無法把握,不得不盡量減少他的情節。

但有一點我很堅持,那就是無論讀者因為什麽原因討厭他,我永遠不贊同因為他和男女主爭奪用計而排斥他。

這個原因,在最後,唐羨之打入皇宮,文臻火化德妃時,文臻對唐羨之說的那番話裏,已經解釋過了。

身為敵對者,文臻都能理解他。

哪有誰天生該死。

世家太過龐大尾大不掉,皇族便要滅世家,而世家必得掙紮。

不衛這天下,皇族難有好下場;不奪這天下,唐家就會被這天下吞噬。

在這種無法共存的背景下,為了生存做出的任何抉擇和手段,都不應被非議。

畢竟我們經歷了現代法理平等理念的熏陶,更應該明白皇朝統治並非天經地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是糟粕。

說到底,不過是為了活命而不得不拼命,連喜歡的人都不能愛的可憐人罷了。

相比之下,為了維護皇朝穩定而對世家多年經略,手段同樣詭譎的燕綏,如果只是因為男主光環,就被美化成正義使者,那未免有點滑稽。

但於燕綏,同樣毫無錯處。

若有因憐惜唐羨之而遷怒男女主者,心大概也偏到了胳肢窩。

唐家若得天下,燕氏焉有活路?

無分對錯,難言是非。這是時代賦予自身的局限性。

我們的視野,不妨再擡高一些,看見長空之下,原本該是廣袤天涯。

寫結局的時候,我和朋友說,我給唐羨之安排的結局,對得住他。

因為在家國大義的選擇上,予了他最重要的拔高。

這一點也許讀者不在意,但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始終認為,一個人的風骨氣節和格局,沉澱在內心深處,或許平日裏自私、陰毒、算計、狡詐,但在最終最重要的抉擇上爆發的光芒,足可照亮一生的陰暗。

便如鳳傾裏的宗政惠,純反角的太後,一生為權欲無所不用其極,最終卻拒絕做兒皇帝。那一霎她此生最美,艷光可輝照來生。

天京城頭上,我也給了唐羨之山河整本裏都少有的高光場面。

美而淒然,是因為那時候他已經做了決定,但縱然如此,他依舊整衣,布陣,奏琴,一人成一陣,一曲驚風雨,七日夜獨抗大軍。

何謂絕唱,這便是了。

而他為什麽會最終決定放下,或許是因為德勝宮裏文臻那一番擊中他的話,或許是城頭上文臻留下的記載心願的小冊子,或許是聞老太太的最後三問,或許這些想法,一直都存在於他心中。他因家族的野望同樣誕生野心,卻又不幸地過早預見了失敗的未來,但即使這般預見他依舊必須去試去掙,因為他明白升起的欲望之火不經過現實的磋磨便不會熄滅,一旦留下火種未來就是另一場滅頂之災,而那時他或許已經不在,唐家又要如何生存?

也因為他明白,以燕綏為首的東堂皇族不會放棄對唐家的圍獵,千萬裏疆土之上,唐家是臥榻之旁酣睡的虎,深淵裏凝視長空的龍,任何當權者都不會允許這樣的猛獸窺伺在側,而猛獸本身亦不願成為金黃羽箭瞄準的目標,逐鹿之爭,殺伐之局,便如午後風雨,遲早悄然而至。

在此之前,總要為這龐大家族的生存,抗爭一回。

他以才智織密網,禦萬軍於城前,天京背後長隊逶迤向遠方,大海盡頭便是他鄉。

到得那時,來過,試過,擁有過,勝利過,野心俱滅,精壯全喪,只留一星火種,謀求血脈百年。

皇族才會緩緩放下手中的弓。

世上事所難者,並非如何艱難竭蹶,而是明知不得善終依舊不得不向前而行,還要在那命運的罅隙裏輾轉騰挪,於不可能處挪出那一線生機來。

唐羨之自始至終是一個背負者,以至於在最後我為他提筆,並不想如何分析他對文臻的感情,因為這感情並非排列在他自己之後,而是排列在家族和未來之後,他愛她,不願放開她,卻又不能擁有她,並非想勉強她,只是於籌謀煩難之中下意識靠近她……像風暴海上孤獨的行者,下意識靠近遙遠燈塔上那一線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