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情纏(第3/6頁)

單一令的老臉毫無表情。

什麽叫不可能?永王當皇帝才叫不可能。

他們三個老家夥如果硬頂,群臣也絕不會好好領旨,朝政轉眼就能癱半邊,永王除非想做一個半路皇帝,否則也只能和他談判。

僵持一夜,他知道自己這幾根老骨頭,犟不過手握大軍的永王,想要的,也不過是為東堂輾轉騰挪出一線生機罷了。

那麽,就給文臻扒拉一個好位置,以後的事,便交給她了。

這邊朝議紛紛之聲還沒平息,那邊急報便已經如星火一般被傳遞入大殿。

“報——西番進犯!奪我徽州!屠城三日!”

……

蒼南首府。

季懷遠展開一張信箋,細細讀了三遍,在蠟燭上燒了。

他在府中站了半夜,天明的時候去巡視了季家軍營,作為新任的家主,掌握手中的軍隊是一件必須要做的功課。

注視著檢閱台下看似軍容嚴整,實則人數已經比以往少了許多的軍隊,他眼神深思。

回城的路上,他想看看城中的民生,想再次感受一下這偌大土地和無數臣民都歸屬於自己的美妙感受。

他的隊伍很長,護衛很多,儀仗快要比得上皇帝,周圍的百姓已經習慣了季家在當地皇帝般的地位,都主動垂頭閃避行禮。

季懷遠騎著馬,掃視四周,志得意滿。

卻忽然有一隊人,牽著牛,趕著羊,從道路的中間慢悠悠地過,絲毫不理會浩蕩的儀仗被堵了。

季懷遠微微皺起眉,放慢了馬速,等著前頭的護軍將這些不知禮數的百姓驅散。

誰知等了半天,還是被堵著,他探頭一瞧,就看見自己的護軍衣甲整齊,和那群一看就是留山土著的百姓交涉,卻並不敢大聲催叱,那群人不理會,這些皇帝親兵樣的軍士便只能等,連帶他也只能等著。

片刻後,護軍頭領趕來,抹一把頭上的汗,向他請罪。

“家主,前頭是一群留山人,化外之民,不知禮數……”

“為何不敢驅散?”季懷遠打斷了他的話。

那頭領怔了怔,半晌,露出一個苦笑。

“家主,以前是這樣的。但是留山現在有千秋盟,留山的百姓學了很多古怪之術,性子越發桀驁,再也招惹不得。前老家主還在的時候,就已經下令盡量不要和這些人一般見識……”

季懷遠沉默了,注視著那群人慢吞吞地走遠,再看看自己的護軍那副如釋重負的神情,心上飄過一絲霾雲。

先前燒掉的那封信的幾句話忽然掠過腦海。

“……君意圖偏安一隅,卻不知虎狼之側豈可安?君坐擁大軍,獨鎮天南,卻臣服於豎子之手,焉不知這血性勇氣如烈火,一衰便再而竭乎?”

……曾經叱咤南疆的季家,何時也這般畏事怯懦了?

一旦畏縮和退讓成了習慣,便再也直不起腰杆了。

季懷遠微微閉了閉眼睛。

一忽兒眼前是季節被捆在床上活活噴毒氣死前猙獰的模樣。

一忽兒是留山漫野繁花裏,一身錦繡的燕綏,和他用最淡的語氣,說著未來五年的計劃,提前幾年便將季家的未來做了定論,將季家的軍力做了瓜分。

一忽兒是深宮夜奔那夜,救走自己的那匹巨犬,那巨犬尾巴下有些稚嫩的字跡,那驚鴻一瞥的孩子笑臉,後來他派人打探過了,燕綏和文臻有一子,目前不確定在何處。

他想,就是那個孩子。

這樣的祖孫三代。

燕氏皇族的可怕,令人戰栗。

季家誰人能抗?自己嗎?

便如那信中所說,這樣的皇族,無論誰上位,真的能容他偏安一隅,割裂國土,為這南面之王嗎?

燕綏真的想的不是慢慢消耗季家實力,打壓他的勇氣和信心,讓他和他的軍隊,就像今天一樣,連抗爭的勇氣都興不起,直到完全喪失戰力和血性,最後任他魚肉嗎?

他該信燕綏的承諾嗎?

他有點茫然地下馬,走進茶館,卻在聽了幾個字之後,霍然一醒,渾身冷汗瞬間濕透背脊。

茶館裏說的,竟然是一個老將被孫兒所騙,被替死的故事!

當然人名地點背景什麽都換了,但是他一聽便知道說的是什麽,而茶館裏的人在鼓掌叫好,他如坐針氈,不敢再聽,匆匆出門,風一吹渾身透涼。

已經傳開了嗎?

多少茶館在說著這暗示意味十足的故事呢?

又是什麽時候,人們會終於反應過來,這個故事影射著什麽,而他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便如信中所說。

“天地有目,燭照洞明,君以為當日景仁宮一夜,世間無人知耶?”

當晚他回了府,誰也不見,書房燈火亮了一夜。

天明時,他召來親信,秘密囑咐他幾句。片刻後,一隊快馬馳出季家大宅,向更南處邊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