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情纏

依舊是夜半,林飛白下了哨塔,往自己的帳篷走。

寒風中身後永遠跟著一個嬌小的影子,兩條人影長長交疊在一起。

今天林飛白走得有點慢,冬衣不足,他將自己的棉袍讓給了一個小兵,今日又下了雨,冬日凍雨溫度極低,他在風雨中走了一日,到現在雙腿都有些僵硬。

他身邊護衛們這個時候不會湊上前來的,周沅芷幾年追逐,追逐到連所有林家護衛都默認了,看見她便會自動避開,給兩人獨處的空間,並且林飛白抗議無效。

用師蘭傑的話來說,文大人孩子都三歲了,周小姐已經蹉跎過雙十了,侯爺您這是為難別人還是為難自己呢?

林飛白覺得,是所有人都在為難他吧?

這嬌小姐,原以為她受不了這數年的逃避和冷漠,結果她受了;以為她吃不了這軍營風餐露宿的苦,結果她吃了;她所受所吃得越多,他便越無法自處也無法回應,總覺得這麽一退一應,倒像是自己認輸一般。

但是他又清楚地明白這不是較量。

依舊是想不通想不明白,他默默地回了營帳,不再試圖讓周沅芷離開,周沅芷照舊端了水來,這回卻沒立即走,而是打開一個小瓶,一股濃郁的酒香立即彌漫了帳篷。

林飛白剛想說軍營不可飲酒,周沅芷已經蹲在他面前,倒了些烈酒在掌心,二話不說掀起他褲管,就去按摩他僵硬的小腿。

林飛白驚得險些跳起來,身軀卻被凍得有點不靈活,只得縮腿後仰,周沅芷卻忽然往前一傾,林飛白只覺得腿面前一片溫暖柔軟擠壓,他心頭狂跳,雙手撐住身後床榻,不敢動了。

周沅芷麻利地脫了他的靴,扯下都快要結冰的襪子,把他腳往水裏一按,另一邊的大鐵壺已經裝了滿滿的熱水準備添,雙手沾了烈酒交錯揉上他冷白的小腿,那雙手細膩瑩潔,按摩的手勢有力又溫柔。

林飛白只覺得原本僵硬麻木的腿像忽然被喚醒,熱力躥上肌膚血液體骨,從內到外的酥麻,那酒不知是什麽酒,奇香,奇烈,只聞著味兒,他便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他雙膝微微一撞,伸手一隔,“我自己來……”

周沅芷預料到他會阻止,一邊嘴上應著,一邊還是挨次揉捏了一遍,她的半邊身子側著,緊緊靠林飛白,林飛白要是想阻止她,就得碰她的身體,要想抽出腿,就得弄她一身濕,林飛白也無法,煎熬般地等她收手,也不等她幫忙擦幹,自己濕淋淋地往床上一收,急忙道:“快回去休息吧……”

周沅芷也不得寸進尺,抿唇一笑,將盆搬了出去。林飛白看她親自操勞這些伺候人的事兒,只覺得慚愧又心堵,半晌嘆口氣,決定明日要和師蘭傑好好談談,把周小姐護送回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人家這樣伺候自己了。

他睡下了,但那股酒香盤桓不去,混雜著女子淡淡的體香,嗅久了,竟然有些綿軟欲醉的感覺,心頭越發燥熱,他直起身,想要掀開帳篷一條縫透個氣,卻忽然胳膊一軟,瞬間渾身出了一身汗,頭暈更加劇烈,而剛才的燥熱轉而又成了冷意,仿佛從骨髓裏冷了起來一般,他微微抖了抖,心裏知道自己這是生病了。

中午為了督促修理現有的武器,他沒來得及吃飯,後來就匆匆扒了半碗冷飯,之後又一直操練巡邏到深夜,之前他千裏奔波輾轉,又憂心掛慮父親,兼之勞心費力操持這平州軍事,這般種種,令幾乎從不生病的人終於病倒,他心知不好,仿佛竟然是傷寒症狀。這簡陋軍營,天氣苦寒,病勢洶洶,一病倒怕就不是好事,他掙紮著起來,想要喊人,腦中卻忽然如同一根弦斷一般,嗡地一聲,便暈了過去。

恍惚裏天地旋轉,冷熱交替,一忽兒如被灼烤,一忽兒如臥冰上,正熬煎間,忽然有人掀簾而入,帶來一陣熟悉的香風,隱約聽見女子的詢問,似乎還帶點哭音,他卻無法回答,只覺得那香氣淡而高雅,令他安心,隱約見她似乎要出去,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猛地熱了起來,額頭沁出汗滴,隨即額上有絲綢拂過的溫軟觸感,不知誰的指尖拂過他的鼻尖,微涼如玉,香氣越發沁人,他喃喃著,自己都不知說了什麽,但那灼熱竟慢慢平復了下去,只是很快又冷起來,比先前更冷,徹骨之寒,他如同赤身在雪地中行走,血液肌骨都似要慢慢凍起,朦朧的視野裏她轉來轉去,將所有的被褥都蓋上來,身上越來越重,寒意卻不能紓解,他發著顫,從指尖到嘴唇都一片青白,凍到難以忍受,卻能感覺到身邊便有熱源,溫軟的,馥郁的,不會散去的……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人一拉,緊緊抱住。

一陣風過,蠟燭被行動間的風帶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