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傀儡戲(第3/5頁)

如今想來,那兩人要他將人送進宮,不過是一個懷疑他和齊雲深的關系,想要監視人質;一個則不放心齊雲深是否真瘋,想要就近控制罷了。

也幸虧那些年,她是真的瘋了。

母後未必沒有過斬草除根的想法,是他再三堅持,不可殺她引起皇帝懷疑。

然而今日見她忽然清醒,一雙眸子卻再不見當年熠熠明光,他忽然想那年藤網上初見,原來只是孽緣,只是孽緣。

齊雲深盯著他,眼前人只這短短幾個時辰,竟忽然蒼老了許多,仿佛光陰刹那流轉,將二十余年迅速走過。

想起那年,她在雲海之上雙手枕頭愜意地曬太陽,看見山壁上一個人影,站在險險的石棱上,趴在崖壁上看那風雨侵蝕得已經模糊不清的石刻。

她一邊笑罵書呆子,一邊眯著眼在心裏想,身形真不錯。

下一刻他便落到了她身邊。

她永遠記得那一刻自己伸出手去,心中想,嘿,這就叫天作之合啊!

卻原來只是孽緣,只是孽緣。

凝視只是一瞬間,忽然都轉過頭去。

不願再見,再見亦不忍言。

永王看著微微冒著泡的泉水,忽然輕聲道:“雲深,你便是現在要殺我,也成。終究我這半生汲汲營營,到頭來卻不知都做了些什麽。有母不能認,有兄如寇仇,有女卻不知,想來便是這般活下去,有這麽一位好娘親在,遲早也不過是死無葬身之地孤家寡人……但你若願意容我多活幾日,我便給你一個徹底的交代。”

齊雲深沒有轉頭,眼底泛著晶亮的光,半晌她道:“送我回宮,我要親手去殺了那個老虔婆。”

“你不要回去了,那個吃人的地方……我說了,我會給你交代……雲深,走吧,遠遠地走吧,離開天京,甚至離開東堂也行,下半輩子,就為自己活吧。”永王遞出一個錦囊,齊雲深不接,永王便放在地上,轉身走開。

齊雲深沒有動。

聽著他步子緩緩而去,走出好遠,才迸出一聲壓抑已久的咳嗽。

文臻走上來,拿起那個錦囊,道:“令牌已經拿到,走吧。”

四面花木掠動,護衛們在撤走,文臻仰頭看天際,天際黝黯,無星無月,唯有極西遠處,一顆星光,微微一閃。

……

文臻在永王府使攻心計的時候,燕綏在看著護衛們搭戲台。

散落在各地的護衛們已經到了許多,也帶來了這些年研制的各種新鮮玩意,燕綏準備給整個天京人,都演一出好戲。

字面意義上的好戲。

護衛們在連夜搭戲台,大車運過來的精鋼骨架,一節一節拼起來,都有做好的卡扣,好拆好拼,非常方便。

一個大箱子,裏頭都是各種皮制人物,有點像皮影戲的傀儡人,但是很大,比正常人還要大一倍,且身上細細地綴一些閃光的各色晶石,像自帶了燈帶一樣。

傀儡人身上還連著筋線,和一些細細的棍子。

傀儡人很大,卻並不特別重,因為用了大荒澤裏的異獸的皮,以輕薄耐用,箭射不穿,火燒不爛聞名。

雖然有名,但是那異獸只在大荒澤深處出沒,尋常人可捕不到那許多。

戲台很快搭了起來,很簡易,但是前端有很多翻板。

戲台很高,高到已經越過了城墻,細細幾根杆子撐著薄薄戲台,一看就知道人是沒法在上頭呆的。

反正也不用人演戲。

戲台選擇的地方是在幾株高樹中間,斜對著城墻,遙遙對著天京城中離城墻最近的幾座酒樓茶樓。

距離自然是有點遠,但是沒關系,城墻上的人肯定能看見,城內的人在高處也能看個大概,看多了,總會傳出去的。

戲台搭好,然後,開始,敲鑼。

敲的是天京火警鑼。

叫殺人放火都不一定會人人出來看,但是叫火警一定所有人都會第一時間沖出來。

此時已經入夜,天京的宵禁時間卻還沒到。

那火警鑼聲音響亮尖銳,穿透力極強,而且是近十面鑼齊齊敲響,一時城上城下齊齊驚動,靠近城門的百姓人家,酒樓茶樓,頓時一陣喧囂,人們齊齊跑出來看。

城墻上的守衛士兵,最先看見了就在對面三十丈左右,忽然豎起了一座極高的台子,大抵有三丈許,比城墻還高些。台子上有些巨大的人在走動,只是姿勢怪異,仔細看卻是皮制的傀儡人。

那些巨人身上光芒閃閃,老遠也能看見清晰的輪廓,四面有燈照著,越發五彩閃爍,十分奪人眼目。

負責守衛天京外城的天京衛,屬於天京九門巡守衙門,九門巡領登上城樓,看見那戲台,眼神便一縮。

上頭有令,不得命令,一律不得開啟城門,按說這種怪異情況是要去拆掉戲台的,但是不能出城給人鉆空子,巡領當即下令:“射掉那個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