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燕綏的耳光

第二出戲,沙場將軍,百戰余生。深宮皇子,智鬥世家。

燕綏那些護衛,在高樹上以線操縱傀儡,他們臂力非凡,傀儡用料特殊,也比想象中輕,操縱得行雲流水。

劇情簡單,能看懂就行,畢竟受眾群體文化層次不高。

燕綏的心思也不在訴說這些。

但是城門上,酒樓上,該看懂的人都看懂了,結合前幾天接連發生的大事,大家都開始緊張起來。

這是在城門訴冤啊!

又要發生大事了嗎!

也有人在嘆息,看著這戲台上簡單卻暗藏驚心的情節,結合前幾日湖州刺史的遭遇,想起那位傳聞中跋扈桀驁的皇子,心中若有所悟,忍不住悄悄搖頭,嘆一聲“卻原來英雄血冷,百姓易愚啊!”

在這幕戲的最後,老皇榻前傳位,將這兩位有功人士召來,左手遞出一塊石頭,右手遞出一張紙。

將軍磕頭接下輔佐重任,皇子去接那兩樣東西。

滿城嘩然。

戛然而止。

……

秘密小院裏,文臻林擎久久無語。

兩人此刻終於明白燕綏要做什麽。

他在誘導。

他在暗示新帝,玉璽和遺旨,在他那兒呢!

他竟然猜出了老皇一定將玉璽收起來了,而遺旨當初老皇為了騙過他,確實親手做了個真的,遞給了他。

所以太子繼位,一無遺旨,二無玉璽!

他心中怎麽可能不虛?

他怎麽可能不怕燕綏拿出遺旨玉璽,登高一呼,從此燕綏才是皇朝正統,他卻是那個矯詔篡位的亂臣賊子!

但是問題來了,當時燕綏重傷中毒被下獄,身上一定被搜過了,那麽遺旨他放在了哪裏?

最大的可能,還在景仁宮那間暖閣裏!

在一個尋常人拿不到的地方!

所以,隨便兒是去拿遺旨的!

但太子不知道,現在看了這戲,太子一定會以為燕綏用什麽辦法帶出了遺旨,還以為玉璽也給燕綏帶走了!

他本就看重正統,一定會入燕綏的套。

林擎拊掌大贊,文臻卻心中一酸。

當時晴天霹靂,身世成謎,親恩決絕,尖刀入心,那種換誰都撐不下去都難以面對都一片混亂的瀕死絕境,燕綏還在一邊和皇帝周旋,一邊趁他得意,悄悄藏起了遺旨,以作未來算計的籌碼。

這多麽難,多麽難。

他不是神,也是血肉之軀,能做到這些,之前又曾經歷過怎樣的風霜磨折,人心算計,才練成這金剛之軀,不敗之心?

可她只想他從此能不必提防無需算計,只想擁他在懷,問他一聲,還痛嗎?

……

第三幕戲。

皇子接過了遺旨玉璽,卻在此時,皇帝榻下射出機關,將軍和皇子倒地。

看清這一幕的城上城下,齊齊嘩然。

隱約知道一點的九門巡守臉色鐵青,但是能用的辦法都試過了,只得大呼:“回宮稟報,請求出城,或者調京畿大營,將這群妖言惑眾裝神弄鬼的家夥都殺了!”

但不管打算做什麽,都需要時間,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酒樓上人群越聚越多,有人甚至爬上了屋頂。

酒樓雖然沒有城墻高,奈何人家台子搭得高,又高又窄,在風中搖搖晃晃,就是不倒。

那些傀儡遠看雖然已經很小,奈何人家閃,就和遠遠看一出皮影默戲似的。

戲台上,有人帶兵沖進殿內,然後黃袍加身,然後宣布罪狀,然後將軍和皇子下獄。

城上士兵看得最清楚,鴉雀無聲。

皇朝最驚人的秘密,皇室操戈兔死狗烹的慘烈一幕,就當眾在這天京城門前,萬眾軍民眼底,上演。

像一個又重又響的耳光,猛地扇了過來。

……

小院裏,文臻和林擎聽了最新匯報,林擎笑了笑,道:“他就是這樣,看似隱忍,實則小心眼得很。”

文臻斜眼睨他:“爽嗎?”

林擎正色:“不爽!換我,非得站在城頭上,對著皇城脫掉衣裳,給他們瞧瞧,老子這些年身上到底添了多少疤!”

文臻慢慢道:“那也容易。奪回軍權,再打回來,讓他們瞧著便是。”

林擎哈哈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文臻知道他的話沒說完。

林擎刀槍不願向東堂,東堂神將,不該是內戰的掀起者。

怨憤雖在,百姓何辜!

腳步蹬蹬聲響,又一波傳話的人來了。

第四幕戲很簡單,一輛馬車撞破圍墻沖出來,馬車後面飄揚著一面大旗,旗幟上寫著“想要嗎?親自來!”

四幕戲演完,整個天京城都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長街上馬蹄聲響起,那是天京衛的人來驅散百姓了,動作算是快,奈何那戲內容簡單卻表達精準,以最少的劇情演示出了最深的含義,前後半個時辰,就將近期眾人隱約聽聞隱秘猜測的皇家大事捅了個透穿,配合前日那剛剛風波湧起還沒平息的“湖州刺史文臻被兔死狗烹”事件食用,著實美味酸爽,回味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