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新君繼位,雖說還要守孝,民間禁嫁娶,但總是喜事比較多的。

除了選宮人之外,還對太後的香宮進行了改建,同時放出了一批宮人,其中一批已經無家可歸的宮人,直接便放入各重臣府邸,永王多年未娶,府中空曠,新君直接命皇後選了幾位最貌美又成熟的,送進了永王府。

永王好像也忽然對這人倫大事產生了興趣,竟也未如以前一般推辭,笑著應了。

多了幾個妾侍,自然用不著大辦喜事,不過幾乘小轎,擡進了府中,當晚就開了臉,進永王寢宮伺候。

紅燭艷艷地映著那桃花屏障。

人影飄蕩在夜色裏連綿的屋脊上。

速度很快,繞著那圍墻兜圈子。

半晌,人影終於跳了下去,在草叢中摸摸索索,掏出了幾塊磚,那裏便現出了一個不大的洞口。

這人黑白分明的眼眸露出一絲笑意。

耳中仿佛響起齊雲深微帶譏嘲的語調。

“大戶人家婢仆眾多,難免雞鳴狗盜之徒,有些人為了方便,在某些角落自己偷偷開個門戶也是有的,何況永王為了能在皇帝手下活命,以禮佛為名常年在外遊蕩,府中管理松散是必然的。”

她鉆過洞,貓著腰走了一陣,這是一處比較荒廢的園子,其中有一處枯井,便十分利落地爬下去。

枯井裏很多落葉,氣味不算好聞,但是還算幹燥,到了此時,她才坐下來,靠著井壁,靜靜聽著外頭的動靜。

嘴裏嚼著自己做的棉花糖。

滿天京都在搜捕她,永王親自督辦,久搜不著,也不知道是在哪件事上得了靈感,竟然搞出了這個納女人的把戲,這是想要誘惑她上鉤麽?

她倒是來了,不過並不在洞房裏。

這裏,依舊是齊雲深告訴她的。

“這枯井曾經是永王府固定的拋屍地。人死了,往裏頭一扔,省事。”

“參禪禮佛,常年不在府中,也沒什麽姬妾的人,如何還會有人橫死?”

“這世上哪有真正清心寡欲的人。也沒有偽裝永遠不被發現的人,越偽裝得久長,越心虛,越會疑神疑鬼。總擔心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我大抵明白了。死在這裏的,大抵都是那些知道太多的親信,或者不該知道卻知道了什麽的人吧。”

文臻背靠井壁,想著那一刻女子的眼眸熠熠閃光,依稀幾分熟悉,她心中一痛。

這眸子有幾分像君莫曉。

她早該想到的。

君莫曉和她有點相似的武功,齊雲深第一次見她喊她阿巧,那是因為她身上佩了君莫曉送她的香囊,當時混亂的齊雲深,是憑著記憶中的香氣,認女兒的。

也不知道這瘋女子如何便感應到了她的阿巧出事了,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當牽掛的那個人隨風而去,她被封鎖的混沌記憶也忽然鴻蒙開辟,再現清明。

她憶起了當年和燕時信的相遇,憶起了在永王府居住的短暫歲月,憶起了懷孕後被逼而走,憶起了之後的被追殺的艱辛,憶起了被娘家所救生下孩子,生孩子之後想去找永王,卻莫名中毒,之後記憶混亂,臉容改變……一直渾渾噩噩到如今。

她一生牽記,夢魂所系,都是那個男人。一朝夢醒,卻發現天地已換,輾轉半生,孑然一身。

齊雲深當時臉上並沒有太多哀傷的神情,反而有種大夢初醒的灼灼興奮:“每天三更,他都要練功的,他要在水底練功,誰都不能打擾,也誰都不會帶,那是唯一動手的好時機。”

“他練的是什麽功?你的功法是不是和他學的?”

“你怎麽知道?”

文臻笑了笑。

怎麽不知道?那個陰魂不散,不斷作祟的寬袍人,不就是永王麽?

難怪她總覺得永王的身形特別的風流自然,現在想來,不就是自己這種功法更高一級的化用麽。

當年她在無名山上初遇唐羨之,之後莫名被幾次暗殺,很明顯就是撞破了唐羨之和重要人物的山上會晤。其實她沒發覺,但是對方不肯放過。後來回想,當時在那鎮上的,能配和唐羨之一會的重要人物,只有燕綏,林飛白,還有,永王。

永王那幾日出現在聞家附近,說是去觀摩石刻。

之後驛站,永王也出現過,然後出現了驛站刺客。

再之後她初次進宮,就遇上唐羨之簫聲刺激齊雲深出手,唐羨之怎麽知道齊雲深會受刺激出手?那自然是永王告訴的。

後來那次她請唐羨之和永王吃飯,永王唱歌,被唐羨之打斷,唐羨之因此受傷,她當時懵然不知,事後卻反應過來,以唐羨之的本事,打斷一首普通的歌,會受傷?

除非那歌不普通,除非那歌裏暗含殺機,要對她下手。

那麽之後,烏海之上那個刺客,湖州裏處處作祟的寬袍人,一直若隱若現總在對她下手的那位,自然是永王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