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傀儡戲(第2/5頁)

卻沒想到,以為唐家是太後手中為自己沖鋒陷陣的棋子,卻原來,自己才是那顆棋?

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天偷聽到的太後和嬤嬤的對話。

難怪和唐家多年往來,那些人時不時便將年輕子弟帶給他看,露出些過於親近的意思來,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太後把唐家子弟推薦給他,向唐家許諾一榮俱榮,她在為唐家鋪路?

讓他為唐家沖鋒陷陣,幫唐家奪了帝位,代坐區區幾十載,然後傳唐家萬萬年?

說不定都沒有幾十載,說不定給他坐上幾天過過癮,順利過繼了唐家子弟,便可以宣布短命駕崩。

至於為什麽不能過繼燕家子弟,他相信那時候唐家必然勢力驚人,相信燕氏那時候必然子弟凋零。

多好的算盤,不費一兵一卒呢。

唐氏和皇族的博弈,原來早就開始了這許多年。

太後恨燕氏,她要燕氏滅族,唐姓大旗飄揚在這片國土上。

為此不惜葬送親生子一系的血脈。

他只覺得心緒煩亂,一時間連身在何處,所為何事都有些恍惚,竟忽然推開齊雲深,繞過文臻,從水中趟出來,自己濕淋淋地拖著衣裳便上了岸。

齊雲深猝不及防被他推開,怔了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恨意,擡手就要劈向他後腦,永王忽然語氣散淡地道:“……莫曉……今年多大了?”

齊雲深的手停在他後頸處,眼淚無聲無息流過濕淋淋的臉。

文臻淡淡道:“二十二。”

“……可曾婚配?”

“……未曾。”

“……她,她可知身世……”

文臻吸一口氣,“不知。”

不知是幸,卻讓生者永負苦痛。

永王背對她們的雙肩松了松。

忽然拔腳就走。

文臻擡手。

永王厲聲道:“文臻!見好就收,休要猖狂!你以為你真的能在本王府中殺了本王!”

話音未落,四面腳步雜沓,花木搖動,隱約軋軋聲響,在墻頭連成一片。

文臻冷笑。

就知道這位沒那麽簡單,越是看似空曠森涼,越是戒備森嚴,瞧這護衛來得多快。

她識時務地退後三步以示收斂。畢竟今晚她的部分目的已經達到了,報仇這事,齊雲深更有決定權。

報仇這事,也不必急,總歸帳都是要還的。

現在諸方牽制,她若殺了永王太子,便宜的是皇帝,殺了皇帝,便宜的是永王太子,無論對誰下手,最後都是為他人做衣裳。

這種局勢下,大家都想做一件事——讓另外幾方,自相殘殺,然後自己坐收漁利。

就看誰手段更高。

文臻退後,永王繼續往前走,齊雲深卻不肯放棄,也不管那些風吹草動,人影幢幢,直接跟了上去。

她心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只覺得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這半生虛擲,清醒的那一刻家破人亡。

永王知道她跟著,也不說話,直到走了幾步,確定文臻聽不見了,才緩緩轉身看著齊雲深。

遠處的燈光晃蕩著,斜斜掠過一片昏黃的光影,他於光影裏,看見對面的女子,面貌大改,額前鬢發已花白。

忽然便想起當年初見,他於絕崖之上看石刻卻遇刺客,被一劍逼落山崖,原以為必死無疑,卻在下一瞬落在一張藤網之上。

她在兩崖之間結藤網,在雲海之上蕩秋千,山崖之間曬太陽,然後接了他這麽個天外來客。

他呼嘯而落在她身邊,險些把她結實的藤網砸穿,她一把揪住他,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就笑著說:“哎,看石刻迷得墜崖,書呆子!”

聲音並不清脆,微微沙啞,卻和那一刻蕩漾半山的雲相配。

他仰頭看她,那一刻逆光的她看不清顏容,但紅唇白牙,在日光下一閃。

從此難忘。

從此他是隱瞞身份的朝廷親王,她是離家出走的江湖兒女。

卻不曾想緣分從天而降,多年以後噩耗亦從天而降。

彼此都砸彼此一個措手不及。

當年於他,是將心愛的人帶入府中,卻又見心愛的人忽然失蹤,再見卻已瘋瘋癲癲,他托太子照顧,她卻誤認太子是他,記憶混亂,一忽兒說太子恩將仇報,一忽兒說太子殺她全家,問什麽都說不清楚,他只得自己出來,原想安置她在府中,但太後和皇帝都不同意,都說他不常在府,一個瘋婦在府裏怕是不妥當,他想著也是這理,便送進了皇宮,想著既然瘋了,瘋得人盡皆知,又得了他的側妃封號,別人反而不方便對她下手,如此也算能安穩一生。

這些年他偶爾進宮,多半是探望太後,偶爾也會去重華殿,遠遠地見她一眼,卻從未讓她發現過。

既已無緣,何必再牽扯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