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道之擇(第4/7頁)

一聲怪嘯驚破夜下靜籟,鬼馬變動,新月刹那圓似滿月,滾襲而來時,鐵蹄重踏溪流,雖前進迅馳,陣法卻猶自輪轉洶湧,晶瑩的水光在火把下四起濺散,翩然的美麗中夾雜著嗜血之瘋狂,戰法如此怪異,莫言親眼所見,便是聽說,也絕不信。

我抿緊了唇瞧著,雖心慌手顫,卻一刻也不敢失神眨眼,只在心中暗道:但願我計算沒錯。

丘下,陡然有一抹銀色閃電淩厲劈過那輪圓月,長劍蕩如長風掠過,銀芒孤閃,殺開一道裂縫後,玄甲如波,那五百禁衛緊跟在他身後沖入了圓月中央。

搏鬥聲激起,廝殺甚烈。

戰前出發時,我和無顏說過,要破偃月陣,必要先在鬼馬殺敵之前,搶先一步沖入其陣形之中,方能尋求破解之法,不然,只有受偃月陣變輪旋之宰割而無還手之力。

此刻,他果然是聽從我的話了。

我舒口氣,但瞧著梁軍騎士面色頓慌,與我軍短兵交接時,陣法變幻一瞬不再靈活,幾十紅甲騎士慘叫落馬,被踏馬蹄下。

“換陣!”景姑浮舞動狼牙劍大聲一喝,鬼馬立刻退後三丈,頃刻圓月不見,新月不再,月消,諸人散開似繁星排列。

陣中刹那有喊叫聲出,我瞥眸,心中揪起,幾名玄甲禁衛莫名落馬,未待反應便被敵人彎刀砍去了首級。

“月消天地後沖,雲主四角,沖敵難當之,潛則不測,動則無窮,陣形赫然,三軍莫當,”我喃喃思索,想起前夜在行轅中看到的鬥轉星移的天象,再望了望眼前陣仗,心念猛然一動,不由得高聲道,“陣間容陣、隊間容隊;以前為後,以後為前,先破其東南巽居!”

禁衛們聞言迅速反應過來,銀色戰衣沖在最前方,劍挑東南,冷鋒橫掃而過,那一側鬼馬騎士齊斷右腿,哀號聲大盛。

偃月陣法驟亂。

我大喜,心知已找到破陣之法,一面觀察著鬼馬騎兵的變動,一面絞盡心思地琢磨破解之道,高聲提醒著我軍行陣。

“……奇正相生,循環無端;首尾相應、隱顯莫測,破其西北乾地,滅其天勢!”

禁衛掉頭回轉,自偃月陣中一路緲風追塵,烈風蕩蕩,長劍直刺鬼馬騎兵的左臂,劈斬。

血氣揚灑,偃月陣法破其二。

倏然景姑浮狼牙劍又揮下,陣法變回原先的新月之狀,陣彎處如絕頂利刃,鬼馬騎兵齊壓而下時,鋒銳寒人。我揚眉,凝眸正待再出聲時,耳畔一聲厲嘯響起,我驚覺瞥眸,卻見眼前有鈾光冰涼,正自丘下朝我直直射來。

暗箭短而精悍,速度比尋常之箭更要快三分。

我來不及勒馬閃開,只得足蹬馬鐙,翻身躍起,險險避開那一只暗箭後,心跳頓時失措。

想要暗箭傷我?我怒得瞪眼望向丘下,但見景姑浮擡頭望著我,蒼老卻又不見任何頹倦的面龐上露出一個陰惻惻的冷笑。

“夷光!小心身後!”驀然無顏一聲大吼,銀色飛閃如雪雕沖霄,自丘下迅猛撲過來將我按往地上,翻過幾翻後,方停下來大口喘著氣。

我回眸,恰瞧見那支冷箭自身後旋轉繞飛。

“這……”我結舌,驚呆。

無顏剛才許是也被嚇倒了,抱著我站起來,面色青白,目光冰寒:“景氏獨門暗器,不見血,不回弦。”

“非要見血?那如何好?”

“無妨。”無顏瞥眸,看向一側靜立的我的坐騎,手掌一揮,白馬頓時飛躍而起,擋住空中的暗箭後,長嘶一聲,落地,抽搐翻眼,腿未蹬幾下便再也不動。

我心疼,低聲囁嚅:“我的馬……”

無顏涼了聲:“心疼什麽,總比人中箭的好。”

我惻然,不再言。

丘上躲箭的功夫,丘下形勢已變幻了好幾番。我垂眸,本要看陣形變化尋思破解之法道與無顏時,卻冷不防又瞧見一只暗箭自丘下射來。這次,暗箭卻是悄無聲息地射往無顏的身後。

暗箭近已將至身,我大駭,忙伸手狠狠推開無顏,自己正待閃身避開時,一個不及,那箭直刺向了我的胸口,重重一道金屬摩擦刺耳聲響後,肺腑瞬間似被那箭兇猛的力道震得快要裂碎般的洶湧疼痛。身子飛了出去,撞在了不遠處的山巖上。

我軟軟倒下,忍了忍,還是忍不住胸口的鬧騰,張口,腥甜自口中吐出,妖嬈墨紅的顏色,沾汙了身上的銀袍。

“夷光!”無顏跑來抱住我,手指顫微地撫摸著我的鬢角,臉色煞白,責道,“丫頭,你傻不傻?”

“才……不傻,”我虛弱地笑,手指費力地擡起點點自己的胸口,“沒……大礙,我穿著金絲玉衣,不怕。”

他皺眉,鳳眸暗沉得有如濃霧渲染的夜空,只是那眼底偶爾滑過的兇狠猙獰之鋒芒,道道銳利,瞧得人不禁寒瑟噤噤。“景姑浮!”他咬牙,俊面突現噬骨之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