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謀兵(第3/16頁)

“放心,還沒死,不過也快了。”殷桓言詞利落,欣賞著韓瑞一霎僵直的目光,心頭略生快意,“她是為你才病入膏肓,如今甚至還拿這剩下的半條命威脅我,讓我放你出去。”殷桓目色有過片刻蒼涼,輕聲道:“她待你情深如此,你們也有夫妻之名,你捫心自問,如今你真能與殷氏一刀兩斷、再無瓜葛嗎?”

韓瑞不語,胸口窒悶卻再度逼入喉中,低頭,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

殷桓卻如釋重負般站起身:“話盡於此,你私藏我百萬石的糧草,如今該告訴我囤於何地了吧?”

韓瑞聞言,撫著胸口,雖喘息不住,卻仍放聲笑起來。殷桓冷冷看著他,韓瑞笑過良久,筋疲力盡,仰臥地上,凝望著暗沉沉的洞穴頂端,緩聲道:“我不曾騙你,那百萬石糧草,三個月前就已付之一炬了。”

“畜生!”殷桓忿然瞠目,拎起他的衣襟,一時殺意橫生。

韓瑞笑了笑,輕輕閉上右眸,神情極度平和,慢慢開口道:“不過我有一計,可助二伯再得一月糧餉。若我猜測不錯,只要熬過這個月,怒江於梅雨之季水勢激漲,二伯控制上遊,遲早可長驅東進,劍指鄴都,是不是?”

殷桓不語,手指卻緩緩松開,居高臨下望著躺在地上的氣若遊絲的韓瑞,目中再無分毫溫度,一字一字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翌日清晨,江陵一帶飛雨未歇,水珠嘩然有轉盛之勢。天色微微亮時,殷桓親信副將蘇汶在官署接到前線戰報,想著自己也有事與殷桓商議,便親自來了趟賀陽侯府。剛至侯府偏門下馬,一輛馬車忽自西側急速駛來,濺得他一身汙水。蘇汶正要喝罵,卻見那馬車也在偏門前停下,車門打開,一著淡藍長袍、面容清瘦的年輕男子走下車來,在軒昂的府邸前靜立片刻,慢慢踏上石階。

蘇汶望見來人的面容,心中雖驚疑,但也不敢慢待,堆起滿臉笑意,揖手行禮:“韓公子回府了。”

韓瑞點了點頭,並不與他寒暄,只輕聲詢問府中迎來的家老:“湘君在何處?”

“鳳鳴軒,韓公子快去看看吧,唉……”家老不住嘆息,遞給他一柄竹傘。

韓瑞執過傘,衣袂攜風,直往內庭。蘇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想了頃刻,方整了整衣冠,由家老引去書房見殷桓。

殷桓正在檐下行氣練功,淅瀝雨水將滿庭花草濕潤得清澈,映襯著殷桓的面容,也顯出不同往日的爽朗精神。

蘇汶笑道:“侯爺氣色不錯,想來昨夜睡得很好。”

殷桓緩緩收了內力,神清氣閑:“在江陵可聽不到百裏外的兵戈爭伐,一入夜滿城清靜,如何睡不好?”他接過侍女遞來的絲帕擦了擦臉,目光一轉,看著蘇汶手裏捏著的戰報,“說吧,前線是吃了敗仗,還是小勝?”

蘇汶強顏笑道:“為何就不能是大勝?”

“此時正是他們滋擾生事、讓我不得安寧的時候,即使戰,意也不在勝敗,而是不能讓烏林眾軍休養生息。”殷桓目光犀利,一瞥蘇汶的臉色,冷道,“敗了?”

“是,”蘇汶將戰報遞上去,低聲道,“小敗。五月初九,蕭少卿趁江上霧起,率兵繞過烏林水寨夜襲漢陽,軍中防備不及,死了三千,傷近五千。”

“這還是小敗?”殷桓笑了笑,卻無怒意,目中不掩贊賞,“蕭少卿……此子確是天生將才,奇謀詭計用之不竭,百年難得一遇。可惜……”

可惜如此俊秀人才,卻等不到他人生鼎盛之時。

不出數月,遲早會敗於我手。

殷桓將戰報擲回給蘇汶,言道:“傳命前線,諸軍厲兵秣馬,堅守不戰。以一萬水師掩江佯動,足以應付對岸的騷擾。”

“是,”蘇汶跟在殷桓身後步入書房,輕聲道,“還有糧草一事。前往南蜀和交越的使者昨夜都已回來了。南蜀自顧不暇,交越則稱剛與東朝定下盟約,於支援糧草之事上愛莫能助。我另求人外購糧草,但天下貨殖皆由雲閣把持,富商大賈俱恐市廛驟變,禍及自己,無人敢販粟至荊州。此前前線糧草再度告急,我算了算,荊州各處囤糧,恐怕支撐不過半月……”

以往每每提及總讓殷桓頭疼的糧草一事,今日再聞,卻不能損及他半分心情。他坐於書案後,看著案上地圖,沉思半晌,忽而一笑。

蘇汶只覺這笑容實在來得詭異,忍不住道:“侯爺?”

殷桓揚手止住他的疑問,道:“你帶江陵守軍兩萬精兵,掛豫州軍旗幟,即日啟程,去上庸關取糧草。”

“何處?”蘇汶驟聞地名,愕然一愣。

“上庸!”殷桓笑意深遠,手按北朝南疆,“中原早已大亂,北帝眼中只有西北,無暇兼顧南疆諸州。上庸關以往為防東朝戰事,囤糧上千萬石,足以應付我荊州軍數年所需了。那裏守兵不足兩千,梁州府兵如今也已盡去中原戰場,你取上庸關,如探囊取物。至於掛豫州軍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