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深開了門。

“深仔,回來了。”於驪端了盤水果放茶幾上。

“嗯。”他把傘晾在了陽台。

排水管裏面嘩啦啦地響,於驪聽起來,像還在暴雨中。她說:“剛剛很大雨,沒有被淋濕吧?”

“沒有。”李深坐下沙發,拿出手機進去圍棋對戰平台。選了一個叫“長衫先生”的人作為對手。

於驪撥著橘子皮,問:“什麽時候放寒假?”

“下個星期。”李深這邊是白棋。

黑棋走的是定式,李深則喜歡拆解定式。

於驪把砂糖橘遞給他,他沒有接。她自己吃了。她拿起旁邊的宣傳單,“我和你爸計劃年前出去看雪,怎麽樣?你想去哪裏?”

“媽,我不去了。”李深心不在焉,思路集中在棋局。

“為什麽不去了?”

“我在學圍棋。”

李旭彬洗完澡出來,見兒子沉浸在手機裏,他說:“勞逸結合,出去看看風景賞賞花,多好啊。”

於驪擺擺手:“算了算了,他想學就讓他去學吧,又不耽誤學業。”

李旭彬坐下,再看一眼李深。

李深盯著棋局,沒有擡頭,但他喊了一聲:“爸。”

於驪揚揚宣傳單:“老李同志,選個地點,我們就當過一場中年蜜月。”

“老夫老妻了,過什麽蜜月。”李旭彬面色淡淡,“一場普通旅遊,別搞什麽噱頭。”

於驪把宣傳單塞他手裏:“兇什麽呀,冷空氣降落你臉上了?”

李旭彬這才緩了表情。

於驪拍拍手,在抽屜裏拿出一支筆,“給,在這幾個雪景裏打個勾。你勾上了就算定了,然後就是請款的過程。”

那邊,兩夫妻在討論。

這邊,棋局的兩人實力懸殊,李深贏了。他拿起一個砂糖橘。

太甜。

於驪指指時鐘:“你該睡覺了,明天還要考試吧。”

李深說:“英語沒什麽難度。”至少不會像誰一樣,連夜背單詞。他見到她的單詞簿,是她一個一個拿筆寫下的。字是工工整整,但沒用。剛才棋局的對手和她一樣,都是死記硬背不會活用的人。

李旭彬:“忘了爸跟你說過的話了?驕兵必敗。”

“嗯。”李深退出了遊戲平台,“爸、媽,我回房了。”

於驪拍拍李旭彬的手:“樓上陳立洲,愛好五花八門,初中還翹課和同學去網吧打網遊。被老陳抓回來的時候,幾幢樓的人在這看,都以為他家兒子沒出息了,結果還不是一路綠燈。深仔玩個圍棋怎麽了?”

李旭彬放下了宣傳單,和妻子說:“你光看到圍棋。”

於驪納悶:“你看到了什麽?”

“人腦鬥不過AI。深仔性格一心求勝,接受不了失敗。怕就怕他去玩人機大戰,要是在AI面前敗下陣來,那圍棋又變成他的禁忌項目了。”

於驪辯駁:“好勝心強也是好事。”

“好性心強,那叫上進,好勝心太強是傲慢。”李旭彬拉起妻子的手:“你呀你,平時太寵他了。”

於驪如法炮制:“你呀你,平時太嚴厲了。”

李深這時又出來了,“我先洗澡。”不知將父母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巧的是,第二天,李深又遇到了長衫先生。

這人也許是記性差,沒想起Li是昨天虐他慘敗的人。

今天,李深還是白棋。

長衫先生的黑棋先走,又是昨天的小目定式。

李深偏好冷僻的開局,但……他這一局跟著對方的定式走。

長衫先生的棋破綻百出。

競爭機制如果沒有勝利,為之付出的過程也沒有意義。贏,李深肯定要贏。不過,他幹了一件稀罕事,故意給對方送棋。

長衫先生的思維太像某個人。越戰越敗,越敗越戰。

莫名的,李深不想他輸得太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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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凍了幾天,陳烏夏買了件長長的羽絨服。回來在樓梯遇到了李深。

雨夜過後,兩人稍稍比之前多了幾句交談。

也就幾句而已。

陳烏夏先打了招呼,“下樓啊。”問的是廢話。

李深看一看她的袋子。

她以為他要問衣服相關的東西。

他卻沒來由的一句:“期末考試怎麽樣?”

一句話擊中了她的要害。她頓了幾秒,“還好吧。”

李深又問:“寒假作業做了多少?”

“三分之一吧。”一問一答像是老師和學生的對話。

“下學期可以前進幾個名次?”

這問題就強人所難了。“不退步就好了……”大伯和堂哥已經對她沒有要求了。

同學們說,李深打心底看不起學渣。陳烏夏覺得,他現在的眼神,像是關心……更像是打擊。陳烏夏攥緊了袋子,匆匆地說:“我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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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氣沒了,這個春節迎來了一個暖到可以稱之為熱的大年初一。陳烏夏的羽絨服徹底鎖在了衣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