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挑撥(第3/5頁)

時虛白正在屋中習字,聞言探頭望外。

對祖父的本事,他一向是極為信任的。今年入冬後雪不多,難得聽祖父說要來場厚雪,自然蠢蠢欲動,欲尋個地方去逍遙一把。相府裏畢竟人多眼雜,且離鬧市不太遠,怕會擾了雅興,遂決意出城,卻京郊的草廬裏看雪煮茶。

為助興致,還邀了極擅古琴的友人謝遷。

仆從自去送帖邀請,時虛白先行出城相候。

誰知後晌,客人如約而至,來的不止是謝遷,竟還有新安長公主。

對這位長公主的名頭,時虛白自然不陌生,畢竟長春觀裏的雅會四時不絕,京中才俊被邀了個遍,時虛白覺得無趣,不曾去過,每回卻都能拿到邀帖。如今長公主親至,他縱覺意外,卻也不能怠慢,只好請入奉茶。

新安長公主借著清茶,說有事相求。

——過些時日是隱園裏榮王的壽辰,那是當今永穆帝的皇叔,雖歸田隱居,身份地位卻極為尊貴。長公主幼時曾受過皇叔照拂,欲趁此時機獻份賀禮。尋常的東西,她能拿到的,皇叔那裏自是不缺,細細琢磨了一圈,想著皇叔隱逸田園,有超然之趣,便想求一副時虛白的畫,借花獻佛。

她說得極為誠懇,頗含孝心。

時虛白沒少碰見高門貴府求畫的事,多半都會推辭。但榮王畢竟是先帝的兄弟,當初曾征戰沙場,戎馬激昂,如今是碩果僅存的開國勛貴之一,他幼時常聽祖父談及舊事,心中頗為敬重。

是以哪怕對長公主觀感尋常,時虛白也慨然答允。

長公主又說,她從前探望皇叔時,常聽榮王談及敬國公府的放鶴亭,喜歡那裏荷塘鶴影的景致。原想在隱園也鑿池養鶴,奈何旁邊缺個數百年前留下來的古亭,若再造亭台,未免東施效顰,缺些渾然天成的趣味,深以為憾。

而今皇叔年事漸高,她便想,不若以世間最絕妙的畫筆,將放鶴亭的景致奉上。

如此,既富人情,又有雅致。

不知時畫師可願揮毫?

旁邊謝遷是沉浸在古琴裏不問閑事的人,聽得此意,只覺甚好,也開口相勸。

時虛白既敬榮王,便也應了。因他從未去過敬國公府的放鶴亭,只聞其名未睹其景,今日正逢瑞雪,便欲借機一觀,好描摹出恰當的意境。

魏峻聽聞,哪有不允之理?

當即引時虛白往後園去。

……

暖廳裏,魏鸞這會兒正逗弄小侄子。

大抵是懷了身孕的緣故,如今她看著這般咿咿呀呀的小孩,總覺得分外可愛。旁邊魏清瀾成婚後未有子嗣,瞧著兄嫂又添子嗣,難免羨慕,也湊在一起逗孩子。誰知她手重,塗了丹蔻精心養著的修長指甲不提防蹭到孩子,大抵是戳得有點疼,孩子當即哭了起來。

由笑到哭,不過轉瞬間的事。

魏鸞沒照顧過奶娃娃,頓時手忙腳亂,長嫂瞧見了,笑著過來抱起繈褓,低聲哄他。

正鬧著,外間仆婦來稟,說國公爺帶著時畫師來給老夫人問安。

魏老夫人原就頗推崇時畫師,聞言更喜。

須臾,錦簾動處,畫師款步而入。

鶴氅仙衣,玉冠錦帶,如朝霞軒然,風姿清舉。

拜見過盛老夫人後,他又朝夫人們施禮,將來意說明白。

盛老夫人原就以府裏這座歷經數朝的放鶴亭為傲,聽聞時畫師要親自為它潑墨,這等風流雅事,哪有不歡喜的?親自動身,陪他出暖廳逛了片刻,才道:“今日下了場雪,雖說荷葉凋敝,雪湖倒也耐看。咱們圍在這裏怕是會攪擾雅興,就不打攪,畫師自管隨意,稍候入廳,喝杯茶吧。”

“有勞老夫人。”時虛白躬身為禮。

女眷們未再打攪,陸續回暖廳。

魏嶠又命人將暖閣裏養著的鶴放出來,添幾分意趣。

忙亂之間,魏鸞悄然放緩腳步,落在末尾。

從盛煜口中得知那晚時虛白拼死相救的事之後,她一直心存感激。只是那時才被周令淵的荒唐行徑驚著,加之盛煜入獄,京城裏山雨欲來,她沒好亂跑,只讓盧珣備了份極厚的禮,到時相府上道謝。

時虛白也未推辭,盡數笑納。

但謝禮之外,魏鸞其實還未親口向他道謝。

先前是不曾碰見,如今既恰好見面,若為盛煜那點小心眼的醋意就裝聾作啞,實在有失禮數,更有愧時虛白坦蕩仗義的胸懷。只是鄧州遇襲之事,魏鸞不曾跟家人提及,為免長輩擔憂,只等旁人都走了,她才借著弄鶴之機,緩步上前。

“許久未見,時畫師別來無恙?”

“一切都好。聽聞少夫人有蘭夢之征,可喜可賀。”

時虛白立於雪地,氅衣磊落。

魏鸞不自覺地笑了笑。

先前魏夫人得知喜訊後,除了去曲園安排養胎的事,還頂著國喪的風聲,探訪了幾位素日往來甚密的姐妹,閑談之余,透露了她懷有身孕的事。倒不是有意誇耀,只是這孩子來得湊巧,若不早些放出風聲,回頭旁人若說是小夫妻國喪裏不檢點,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