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舍

因狄肅離朗州已然不遠,盛煜既有意及早斬除,便未耽擱,當晚便招來玄鏡司在朗州的主事蔡靖,詢問當地適宜伏擊的地方。蔡靖出身窮苦,靠著一身剛勇脫穎而出,未到而立之年便主事一方,能耐不容小覷。

在得知對方的圖謀後,蔡靖很快選定了地方。

隨後,盛煜招來盧璘兄弟和虞淵,連夜商議安排。

等分派完畢,已是四更天了。

盛煜輕手輕腳地回到屋裏,床榻上魏鸞睡得正熟。朗州的夏夜頗為悶熱,便是開了外側的窗戶透氣,在屋裏也覺熱騰騰的。盛煜南北奔波,對此頗能忍耐,魏鸞卻從未去過潮熱之地,睡熟了覺得難受,徑直將錦被踢在旁邊,抱著涼枕酣睡。

昏暗床帳裏香肩半露,柔白瑩潤如羊脂美玉。

細軟的薄紗寢衣貼在身上,勾勒出細弱的腰,修長的腿,她側身而睡微微蜷曲,顯得玲瓏纖裊,妖嬈多姿。寢褲被蹭到小腿,兩只腳丫子露出來,被指甲上塗的丹蔻映襯,愈覺白嫩精巧。

盛煜腳步微頓,喉頭滾了滾。

從謀算爭殺歸來,陡然陷入這樣的溫柔鄉,如墜夢境。

可惜夜色太深,魏鸞又已熟睡。

盛煜屈膝上了床榻,將這風光看了半晌,又取薄被蓋在魏鸞身上。而後寬衣鉆進被窩,伸手去抱她。魏鸞起初老實地貼過來,片刻後覺得太熱,嫌棄地哼哼了兩聲,翻身滾到床榻裏側去了。

咫尺距離,她的發間有淡淡香氣。

盛煜看著她後腦勺,唇角勾起的笑意漸漸消失,輕輕握住她的手。

兇險爭殺後,魏鸞從天而降般出現在朗州,著實是他始料未及的驚喜。昨夜種種溫柔繾綣,更是令人沉溺。若是可以,盛煜很想將她留在身邊,既可就近照應,亦有美人作伴。可惜朗州是非之地,久留對魏鸞無益。

這樣短暫的相伴,已是彌足珍貴。

盛煜湊過去,從背後抱住魏鸞,在她發間蹭了蹭。

翌日清晨魏鸞醒來時,盛煜竟然已睡醒了,仍如昨日清晨似的,拿手臂撐了腦袋,正瞧著她。見她睜眼,男人胸膛微敞,換了個姿勢湊近,低聲道:“我離開這陣子,你總是這麽貪睡?”

“是昨晚等夫君,很晚才睡的。”魏鸞咕噥著,打個哈欠往他懷裏鉆了鉆,心裏仍惦記那件令她提心吊膽的事,“查得如何了,那人當真是定國公手裏的嗎?”

盛煜頷首,“昨晚他摸到了莊院,是個高手。”

“夫君打算怎麽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盛煜神情似成竹在胸。

魏鸞稍稍放心,自告奮勇道:“他從前就是定國公的親信,如今必定居於高位,對軍中的情形必定十分清楚,若能活捉了他,也是條大魚。我在朗州閑著無事,夫君若用得上,願效犬馬之力。”

她說著,擡頭沖他輕笑,雙眸惺忪,笑容婉麗,神情親近而信重。

盛煜不由收緊懷抱。

“不能讓你冒險,先前是我們失察,被對方蒙蔽,你能認出他已是很大的功勞。”他忽而低頭,在魏鸞眉間輕輕一啄,低聲道:“想活捉此人,必得有一場兇險廝殺,朗州和京城不同,便是玄鏡司也難保周全。待事成後,我等的人也該到了,屆時啟程去庭州,不能多耽擱。”

長長的一番話,似在解釋。

魏鸞疑惑地擡眼,遲疑道:“所以……”

“今日晌午,等此人被誘走後,我安排盧珣送你回京。”

“這麽快?”魏鸞聞言愕然。哪怕早就知道她來朗州只是暫時逗留,不能耽擱盛煜的公事,也沒料到他會如此急切地下逐客令——她還以為,夫妻難得團聚,盛煜會在動身去庭州時再與她分道而行。不過盛煜既如此解釋,顯然此事是深思熟慮過的。

事關朝堂,容不得任性放縱。

驚訝很快被理智壓住,魏鸞咬了咬唇,並沒反駁,眼底卻分明不舍。

這樣的眷戀柔情,盛煜縱鋼筋鐵骨,又如何招架?

沉邃的眼底湧起濃色,那張臉輪廓冷硬眉目英挺,此刻卻浮起溫柔。才剛初嘗帳中滋味,還沒嘗到骨中精髓,卻不得不忍痛送她回京,這於盛煜而言,無異於煎熬。原本側躺的身體微擡,換成將魏鸞困在懷裏的姿勢,他的吻從眉心挪到耳畔。

“乖,你先回京城,我辦完庭州的事,不出七月底就回去。”

聲音漸低,最後變得含糊。

魏鸞閉上眼,手指觸到他背上的陳年傷疤,眼眶忽然有點泛酸。

這男人位高權重風光無限,其實很不容易。

章家是盤踞在龍椅之側的猛獸,世代承襲樹大根深,先帝那樣英明神武的開國之君,都對手握重兵的章氏束手無策,不得已步步退讓。如今永穆帝手中能用的利劍唯有玄鏡司,所有的危險也只有盛煜在扛,火中取栗,刀尖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