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誘餌(第3/3頁)

他的聲音不高,雙眼深如沉淵,不掩審視意味。

所謂美人圖是指畫的誰,彼此心知肚明。

時虛白散漫的姿態微微一僵,旋即挪開目光,漫不經心地道:“盛統領既知這些傳聞,想來也聽過,這些畫秘不示人。”

這便是拒絕回答的意思。

盛煜一噎,卻又無可奈何。

若這是玄鏡司稽查的人,他自可嚴刑審訊,甚至強行開了錦盒一探究竟;若這是魏鸞那樣親近的人,他亦可厚著臉皮,設法套問出實情。可跟前的人是時虛白,承了相爺的情面幫他辦事,不能仗勢逼問。

盛煜無從得知裏面裝的究竟是不是魏鸞,瞧著時虛白那狂放姿態,忽而有些憋悶。

胸口似被棉絮堵住,呼吸都不痛快。

若不是此刻有求於人,盛煜得當場沉臉。

時虛白仿若未覺,手裏擺弄著章念桐的書信,問道:“信的內容如何寫?”

這話終於將盛煜的心思喚回正事。

他繞到長案對面,自顧自地拿筆蘸墨,隨手抽了張紙箋,寫下腹中早已擬好的信。那只手慣於握劍殺伐,執筆時都有些銀鉤鐵劃、決斷生死的味道,筆力遒勁雄健,似能入木三分。寫完了,擡手拿給對面瞧,從頭至尾行雲流水。

而紙箋上筆走龍蛇,絲毫不遜於裝裱出的名家手書。

時虛白看罷,微露詫異,忍不住道:“盛統領這手書法剛勁有力,倒是難得。”

“握筆如執劍,習慣了。”

盛煜淡聲,瞧著時虛白的詫異表情,胸腔的憋悶稍稍和緩,旋即道:“信寫好後,交予相爺即可,這些書信亦無需再留。有勞時公子,盛某告辭。”

說罷,無需時虛白送,徑自出了書房,由管事送出相府,而後往城外道觀布置。

……

翌日清晨,太子輅車出京。

傍晚,時虛白的那封書信便經由長春觀一位年少女冠之手,送入鎮國公府中。

據小女冠所言,章念桐自從被送入道觀,便由長公主親自派人照料,別說走出道觀,便是要出屋舍都不容易。昔日伺候的人手皆被支走,章念桐在觀中孤身一人,雖境遇孤苦,好在她性情堅韌,雖比初來時消瘦,精神頭卻還不錯。

因她年紀尚幼,長公主那邊防備得不算嚴,偶爾會跟章念桐多說說話,漸而熟稔。這封信是章念桐親書,叮囑她趁著采買之機悄悄交到公府。且章念桐曾許諾,事成之後,章家會予她單獨的道觀清修,打點僧錄司的人照應,往後順風順水,更不必再做觀中瑣碎的差事。

小女冠知章家尊貴煊赫,便來碰碰運氣。

書信很快交到了章績手裏。

拆開蠟封後,裏面的內容極為簡短,甚至省了稱呼,只說她進長春觀後,借長公主的身邊人,探得關乎玄鏡司盛煜和趙峻的機密訊息,才知這兩人背後倉有玄機,從前諸多困惑迎刃而解。依此籌謀,可一舉將其鏟除,無人能庇護。事關重大,托人傳訊或付於筆端皆不可靠,盼章績速到長春觀會面。

信上並無落款,但章績認得那是章念桐的筆跡。

他本就被盛煜逼得節節敗退,正愁無法將勁敵斬除,見了這信,心中狂跳。

旋即先留了小女冠在府中,去與鎮國公夫人竇氏商議。

竇氏瞧過,確信是女兒筆跡。

章績知道自家姐妹的本事,由章太後親自調理出來的,縱身在逆境亦能設法自救,絕非輕易服軟之人。聽母親說此書信定是親筆,再無顧慮,恐遲而生變,當晚便點派人手潛出京城,按著小女冠所說的路徑密會。

盛煜守株待兔,如願以償。

而後連夜回到城內,將章績秘密羈押在玄鏡司獄中。

這件事辦得悄無聲息,除了鎮國公夫人沒等到兒子回來之外,再無半點動靜。

盛煜安頓諸事,定於晌午啟程赴朗州。

他則趁著天明後這兩個時辰的空暇,回曲園與魏鸞道別,順便叮囑她這陣子務必謹慎,無事不可外出,連入宮的旨意亦可盡量推拒。誰知到了北朱閣,才知魏鸞昨日稟過盛老夫人後,回敬國公府探望雙親,尚未歸來。

盛煜馬不停蹄,當即奔向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