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厭勝(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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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便是章太後的壽誕。

她是陪著先帝打江山的女人,永穆帝的親生母親,加之手裏握著權柄,在朝堂內外的地位都格外尊崇。且本就野心勃勃,不願輕易退居到幕後,為了給章家撐腰撐門面,這壽宴辦得便格外盛大。

章皇後早就放出了消息,壽宴之日,群臣與高門女眷齊聚北苑。

軒峻威儀的閣樓上,帝後與妃嬪、皇室宗親盡數到場,就連隱逸田園的皇叔也難得入宮,陪坐在側。章太後一襲黑底玄紋的華貴宮裝,珍珠為扣,金線織邊,繡紋猙獰端貴。花白的頭發高高堆起,赤金寶冠下,見慣生死的眉目威冷懾人。

她甚少在眾人前露面,難得出席這等場合,即便是壽宴大喜,也不苟言笑,氣度威儀。

若將身側的永穆帝換成周令淵,便活生生是垂簾聽政的霸道姿態。

群臣叩拜祝壽,各回矮案後的座位。

自地位尊崇的皇叔起,陸續由皇親國戚進獻壽禮,而後是兩位相爺、六部尚書。奉承溢美之辭不絕於耳,但凡跟章家有些牽扯的,更是挖空心思,欲討她老人家歡心。章太後自恃身份,瞧過六部尚書的壽禮後,余下朝臣的賀禮不再過目。

倒是對女眷的東西頗感興趣——

瞧了幾位娘家侄女、孫女的壽禮後,忽而起了興致,瞧向魏鸞。

魏鸞遂起身進獻壽禮。

這場壽宴畢竟是借永穆帝的名義辦的,哪怕章太後再居心歹毒、幹政弄權,她也是先帝的皇後,永穆帝登基之初便尊奉的太後,地位超然。曲園的私仇在朝政跟前不值一提,魏鸞亦花了不少銀錢,請人造了副精美的珠冠,權作賀壽之禮。

因那日章念桐行徑古怪,魏鸞對此也頗留心。

想來想去,比起那些進獻珍禽奇鳥、詩篇書畫以博恩寵的,選了最為穩妥的珠冠。既不必擔心禽鳥在壽宴當場離奇死亡以致獲罪,也無需擔心書畫有假,詩賦被人摳著字眼解讀,往後牽扯出麻煩,論造價用心,也不會太遜色。

她雙手捧上賀禮,姿態恭敬。

章太後似乎也頗滿意,命人揭開寶匣,將珠冠擺在案上觀賞,那張年邁威儀的臉上甚至露了點笑意,道:“這珠冠打得倒是精致,嵌的寶石也漂亮。哀家平時懶得用這些,瞧著這個,倒想戴了試試。”說著話,捧起珠冠。

盛裝之下,她當然不會此刻就戴,便只上下左右的打量。

周圍妃嬪女眷亦出言附和,誇贊不止。

某一刻,她唇邊的笑忽然凝住,似頗詫異地瞥了眼魏鸞。

周遭眾人察言觀色,亦齊齊住嘴。

而後便見章太後將手伸入珠冠裏面,似揪住什麽東西往外扯了扯,輕微的裂帛聲裏,扯出個與冠上赤金同色的布團。看那形狀,有頭有腳有身體,竟像是個綢布人偶的模樣,只是做得極小,不及中指大小。

章太後的神情瞬間冷沉,離得近的嬪妃亦赫然變色。

魏鸞在階下跪得低,看不清章太後手裏的東西,心裏卻也咯噔一聲——那珠冠是她親自盯著造的,從內到外,每一粒珍珠寶石都親自過手,絕不會輕易脫落。冠帽之內,亦是薄薄的赤金打造,不可能有異物。[なつめ獨]

但看眾人神色……

心中驚疑未定,便見章皇後遽然起身,怒道:“好大的膽子!”

這一聲呵斥得中氣十足,在安靜的殿上格外響亮。

魏鸞只覺脊背驟緊,擡高目光望向上首,見章太後緩緩朝她攤開了手心。黑底玄紋的衣袖半遮手腕,她掌心裏躺著的黃綢人偶亮出來時,滿殿朝臣女眷齊齊吸了口涼氣。而魏鸞即便再鎮定,面對這場景也霎時變了臉色,忙俯首跪地。

整個人亦如同墜入冰窖。

厭勝向來是後宮禁術,擅用者有死無生,貴為中宮都不例外。

而今日,這東西竟公然出現在給太後的壽禮上。

魏鸞腦海裏一陣眩暈。

入宮之前她特地檢看過這頂珠冠,裏裏外外都沒瑕疵,更不可能藏人偶。進宮之前,是她親自將珠冠封入寶盒,唯一離身是入宮的時候,因侍衛要照例查驗眾人攜待之物,被取走片刻,很快就還到了她手裏。

之後寶盒始終在她身邊,從未離開視線。

魏鸞背後發涼,想要辯解時,章皇後已不容她開口,未有片刻停頓便怒道:“今日是太後壽宴,你竟以此臟汙之物藏在珠冠,居心何在!來人,把魏鸞拖出去——”話音未落,下首的周驪音已起身小跑到案前,匆忙跪地道:“母後,不可!”

“讓開!”章皇後已是盛怒。

周驪音哪會讓,膝行往後退了幾步,跪在魏鸞身旁,高聲道:“鸞鸞待母後和祖母向來恭敬,從無半點失禮怠慢,不可能有這樣歹毒的心思。且她自幼是兒臣的伴讀,熟知宮裏的規矩,絕不會做這種事。母後,總該聽她分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