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探秘

同樣被春光籠罩的東宮裏,章念桐近來卻仍焦頭爛額。

鏡台寺刺殺失利後,她非但損兵折將,跟太子的關系也降到了冰點。這陣子周令淵禁足東宮,身周由永穆帝的親信守著,章念桐縱能前去探視,也不敢亂說公事。而至於私事,周令淵顯然對她派人刺殺魏鸞的事極為憤怒,每回看她,眼裏都藏著寒意。

夫妻間沒了溫情,愈發無話可說。

章念桐幾回過去都沉默相對,後來索性不再去看他,得空時只用心陪伴孩子。

反正夫妻間公事沒法說,私事沒得聊。

周令淵就算恨,也奈何她不得,只能彼此耗著。

好在章太後雖上了年紀,魄力卻不減當年,探出盛煜的傷情後,迎著永穆帝的怒氣迅速做了安排。章念桐只需耐住性子,等父親將兄長派回京城,便可謀劃大事。只要能擋住永穆帝砍向章家的重劍,太子便可無恙,她亦能如章皇後般巋然不倒。

——即便夫妻離心,仍有無雙尊榮。

畢竟這周家的天下有小半是章家幫著打下來的,而今同享富貴,天經地義。

章念桐心安理得,只耐心等候時機。

誰知平地生雷,那攪屎棍般的道士竟會卷著藥金來京城豪賭?當日街上動靜不小,章念桐本就懸心,得知道士被人劫走後,愈發覺得情勢不妙。果然,沒兩日,便聽得消息,說永穆帝不知怎的聽聞此事,竟繞過京兆府,將案子交給刑部,由梁王督辦。

這消息無異於火上澆油。

刑部不像玄鏡司,裏頭人事錯雜,又不像玄鏡司銅墻鐵壁密不透風,有許多可插手轉圜的余地,不足為懼。要命的是梁王,他那母親淑妃綿裏藏針,城府極深,瞧著溫婉賢良,暗裏沒少為兒子謀算——上回興國公的事,兩位相爺那樣賣力,未嘗沒有她推波助瀾。

而今案子落入梁王手中,他自會竭盡全力掀起章家的底。

且他是皇子,素有賢王之名,跟玄鏡司那種讓人聞風喪膽的冷厲名聲孑然不同。有兩位相爺在朝堂撐著,梁王查案後所說的話,分量絕不會比玄鏡司輕,亦更令人信服。

章家縱有兵權在握,畢竟眾口鑠金,傳出的醜事多了,行事未免掣肘。

她得阻止梁王。

可淑妃母子向來滑不留手,膽小細致又謹慎周全,她不可能像對付盛煜那樣孤注一擲地去冒險行刺,唯有想其他的法子,迫梁王撒手此案。整個梁王府內外,能夠找到破綻,且能讓她不露痕跡的……

章念桐挨個籌算,最終將目光落在沈嘉言。

……

這日清早,魏鸞意料之外地收到了太子妃的請帖,邀她到京郊的蜀園賞花。

那地方在京城也是大名鼎鼎的,起伏的矮丘之上種了千余株海棠,其中不乏名品,每年花開之時,滿目清麗仙姿,裊裊婷婷。因海棠別稱蜀客,便起名蜀園,裏面引了溪水蜿蜒,修了亭台樓榭,是遊春宴飲的好去處。

據遞請帖的女官所言,按著皇後的旨意,章念桐這回邀了不少高門貴戶的女眷,已有有功於朝堂的朝臣女眷,受邀赴宴者逾百人。屆時園亭中自有玉饌佳肴和糕點茶水,眾貴女和官眷可隨意賞玩,不必拘束。

這般做派,倒與往年辦的百花宴相似。

打著東宮和皇後的旗號,既顯得皇恩浩蕩,又可擡高太子妃的名望。

魏鸞既是官眷,自然不好拒絕。

且章念桐如此殷勤,她也想瞧瞧對方的態度打算。

到得帖中約定的日子,便稍加打扮後,帶了染冬去赴宴——盛煜如今仍“重傷昏迷”,前途未蔔,曲園裏一團亂,她縱礙著皇家顏面應邀赴宴,心緒自然也得是低落的。進了蜀園,也沒像旁的女眷般興致勃勃地談天賞海棠,只找個僻靜角落坐著出神。

旁人來與她招呼時,魏鸞態度也淡淡的,似疲於應對。

臨窗吹風許久,曲折遊廊外貴重奢華的絳紫錦衣映入眼簾,魏鸞擡眸,便見太子妃章念桐盛裝華服,在女官簇擁下緩步靠近,看樣子是沖著她來的。今日她是東道主,受盡女眷們的恭維吹捧,自是春風得意,笑容亦得體而溫和。

魏鸞卻不自覺繃緊了脊背。

這位表姐瞧著和善,實則城府極深心狠手辣,前世將她暗裏劫出宮廷困在地牢,實在是笑著插刀的典範,令人猝不及防。上回在雲頂寺碰見,不過片刻便能生出殺心派刺客出手,細想來令人心驚。

此刻她含笑而來,儀態端方,似全然忘了雲頂寺的歹毒殺心。

魏鸞心神微微繃緊。

待章念桐走近,起身行禮道:“拜見太子妃殿下。”

“表妹不必客氣。”章念桐的神情和善如舊,握住魏鸞的手扶她起身,溫聲道:“聽聞前陣子盛統領在辦差時遭遇刺殺,如今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