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借刀

盛月容接到沈嘉言遞的口信時,正在賞茶梅。

她今日是隨盛夫人慕氏出門,到京兆府少尹徐家赴宴賞花。已經過了正月二十,年節的熱鬧氛圍卻余韻未盡,徐家因跟皇家沾些親,在京郊有處園子,裏面千百株茶梅姿態各異。這會兒春光漸暖,茶梅未敗,設宴賞花正當其時。

因盛聞朝就在京兆府做事,徐家自然邀了慕氏。

盛月容隨同前來,卻還有旁的緣故。

——她今年已滿十六,親事尚未議定。

盛家算是官宦門第,對親事頗為看重,盛月容十四歲時曾議過一門親事,對方是梁州刺史胡損之子,少年及第,品貌出眾,加之父輩交情深,原本是門好婚事,連庚帖都換了。誰知婚事還沒成,胡公子卻在遊歷時命喪江中。

胡家為此悲痛萬分,亦退還盛月容的庚帖。

盛聞朝深為惋惜,為告慰胡家,去年整年沒提盛月容的婚事。但姑娘家畢竟要出閣,慕氏雖不提婚事,卻沒少帶著女兒出門走動,暗裏留意各家才俊。前陣子聽聞永平伯府裴家的夫人曾在別處問及盛月容,慕氏哪能不高興?

永平伯府適齡未娶的是嫡幼子,雖不襲爵,卻品貌周正,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婚事。

聽聞今日裴夫人也來赴宴,母女倆格外精心。

只是伯府畢竟尊貴,裴夫人對眾女一視同仁,盛月容既生了高嫁的心思,卻瞧不見對方的青睞示意,心裏難免忐忑失望。這會兒她站在兩株茶花前正自出神,忽聽有人叫她,轉過頭就見是沈嘉言身邊的小侍女。

自沈嘉言嫁入王府後,陪嫁的幾位侍女也跟著有了身份。

盛月容詫異,含笑道:“你怎麽來了?”

“王妃許久沒見盛姑娘,今日正巧碰見,想請過去一敘。”

“王妃也來了?”

侍女笑著點頭,在前引路,將盛月容帶到遠處的臨水暖閣。這地方離今日設宴之處頗遠,周遭也沒幾株茶花,倒是清凈得很。盛月容進去時,見沈嘉言穿著常服坐在窗邊喝茶,不由喜笑顏開,“拜見王妃殿下。”

“客氣什麽,還是叫沈姐姐。”沈嘉言輕笑,將她攙起。

因沈嘉言在外多是謙和有禮的清雅姿態,相爺孫女才學出眾,名聲頗好,加之對沈嘉言熱情招攬,兩人交情很不錯。先前盛老夫人不許孫女跟沈嘉言多來往,盛月容固然依從,到底心裏不舒服,後來被沈嘉言抓著時機請到王府坐了兩次,感情更甚從前。

盛老夫人對此並不知情,盛月容更是瞞得密不透風。

在沈嘉言的刻意引導下,她甚至覺得,祖母為魏鸞而逼她與舊友斷交,著實不講道理。

此刻相逢,沈嘉言半點不擺王妃的架子,仍跟閨中似的玩笑,盛月容愈發覺得她溫柔可親。閑談片刻,沈嘉言話鋒一轉,忽然道:“我瞧著永平伯夫人今日也在,你該見過了吧?”見那位面色微紅,續道:“可惜了,今日人太多。”

這話戳中盛月容的心事,她卻不敢多說,只默然啜茶。

沈嘉言續道:“家父與永平伯交情甚篤,梁王殿下也頗看重他。我想著,過幾日抽空請她到王府坐坐,喝喝茶,賞賞花,倒比在這裏清凈。到時候派人請你母女二人過去,永平伯夫人瞧見你必定會喜歡。”

這話背後的意思可就太明顯了。

盛月容紅著臉,低聲道:“沈姐姐……”

“在我跟前害羞什麽,誰不是這樣過來的。”沈嘉言輕笑。

盛月容低眉,眼底卻有歡喜浮起——盛家若不是盛煜的緣故,跟高門貴戶的來往其實不太多,便是老夫人親自出面,也未必能請得動永平伯夫人。沈嘉言如此安排,著實是幫了她大忙。

她心中滿是感激,聊了片刻,因沈嘉言問及魏鸞近況,便答道:“她還是那樣。沈姐姐也知道曲園不讓人輕易去,我跟她也就在祖母那裏碰見罷了。聽聞前陣子她入宮賞燈,想必沈姐姐也瞧見了?”

“確實是瞧見了,只是……”

“怎麽?”盛月容瞧著她神色,猜得是有不愉快的事。

果然沈嘉言皺眉道:“你也知道,從前她跟我有點過節,只是如今各自都嫁人了,她似乎還沒放下舊事。都在京城裏住著,又常出入宮廷,這樣實在尷尬。只是宮裏不便說話,我也不好去曲園找她,想來想去,唯有請你幫忙。”

“沈姐姐有用得著我的,盡管吩咐。”盛月容答得爽快。

“其實也沒什麽。過陣子我會去因果寺進香,附近有片木棉,到時候應該也開了。若是魏鸞也能去賞看,那樣好的風景,又沒外人叨擾,多少話都能說開,往後碰見也不至於尷尬。”

“這有何難,我去跟她說就是了。往後大家盡釋前嫌,也是好事。”

沈嘉言笑瞥她一眼,道:“若說了就能去,請她到王府坐坐,豈不比這容易?我只怕她心裏有芥蒂不肯來,你若真想幫我,就先瞞著這事,等她到了那裏,我自會找她。到時候解了怨結,我自會領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