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嗆回

周驪音的住處離蓬萊殿不算太遠。

魏鸞過去時,那位正坐在圈椅裏,笑看對面墻上懸掛的幾幅營造圖。聽見宮人稟報說魏鸞來了,周驪音噌地站起身往外走,迎面碰上魏鸞,當即喜洋洋地道:“快來瞧瞧我這座公主府,覺得如何?”

說話之間,扯著魏鸞胳膊進去,指了正中間的那圖,“喏,這是府邸總圖,栽了好多我喜歡的花,還帶了跑馬場。這些是寢殿和廳堂的營造圖,我不太懂,瞧著倒挺有意思。嘿嘿,不錯吧?”

魏鸞跟著笑起來,“這是得償所願了?”

“那是自然!”周驪音得意。

這座皇宮富麗堂皇,金堆玉砌,巍峨軒昂的殿宇盡是皇家的莊重氣象,但於周驪音而言,住得久了也無甚稀奇。且她身在皇宮時,難免要被宮廷規矩約束著,出入皆不方便,哪像單獨建府自由自在?

去歲永穆帝欲給她挑駙馬時,周驪音不願,只想先搬去公主府嘗嘗鮮,被帝後否了。

除夕那晚舊事重提,周驪音半妥協半爭取,說若是讓她搬到公主府,她便不再胡鬧,年底前招駙馬安頓下來,不再給帝後添亂。這話自然是緩兵之計,永穆帝豈能聽不出來?不過女兒執意如此,且周驪音久居後宮未必是好事,便應了。

隨後,內廷司挑選人手布置府邸,周驪音則要了營造圖來過癮。

按約定,等二月初春暖時節便可移居公主府。

魏鸞聽她喜滋滋地講完,也覺得高興,打量那府邸總圖,能有兩個曲園大。

“在外面不像入宮麻煩,往後找你也方便,可不許偷懶謝客。”

“當然不會。”周驪音顯然很期待出宮獨居的日子,說沒了宮裏的規矩約束,往後一道遊玩踏青射獵能方便許多。盛統領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魏鸞若在府裏無趣,搬到她那兒住都成。

這自是玩笑話,魏鸞莞爾。

周驪音興沖沖地顯擺過營造圖,又拉著她進了充當書房的內間。這地方周驪音只許貼身侍女出入,連章皇後來了都會被她撒著嬌推出去,甚是隱秘。旁的陳設魏鸞都很熟悉,唯有墻上新掛的四幅畫吸引了注意。

是幾張仕女圖,看容貌打扮,畫的是周驪音的侍女寶卿她們。

看起來也不是宮廷畫師的手筆。

魏鸞立時猜得關竅,嘖嘖嘆了兩聲,將那仕女圖挨個打量過,揶揄道:“我都沒見過三弟的畫作,你這兒倒是屯了不少。畫的還是寶卿……快給我交代,是不是又仗勢欺人,跑去折騰他了?”

“也不算仗勢欺人吧。”周驪音笑得得意。

魏鸞才不信她會這麽老實。

周驪音的笑都快從眼睛溢出來了,拉著她往裏坐下,說她上回請魏鸞轉送請帖後,盛明修倒是來了。只是少年傲氣,在公主跟前的姿態雖恭敬,卻不肯任由拿捏,說是學藝未精,不肯蘸筆。周驪音便設法打賭贏了他,才換來這四幅畫。

“跟你打賭?又使詐了吧?”

“是他大意,怪我嗎?”周驪音輕敲了敲墻面,“四張圖,讓他跑了四次,脾氣都磨沒了。不過他人倒是很好,明知是我故意蒙他,氣得不肯抓筆,真畫起來卻用心得很,比那些畫師強得多。”

這可跟魏鸞印象裏的盛明修不太一樣。

那位正是頑劣張揚的年紀,盛家上下唯獨盛煜能治得住他,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遂覷著好友,目光灼灼,“他肯吃啞巴虧?”

“要了些潤筆費,一副百金。”

這可真是棋逢對手,互不認輸!

魏鸞大笑,“下回若是讓他給你畫像,豈不是又要敲詐一波?你做公主的揮金如土,我三弟可算是找到發財門路了。”

“才不呢。”周驪音唇角翹起。

她的畫像,要等盛明修主動畫給她。

……

在周驪音身邊待了兩三個時辰,魏鸞頭頂因章太後而生的陰霾盡數散盡。

晚飯是宮宴,章皇後召了不少人入宮賞燈,再加上宗室皇親,和著舞樂濟濟一堂,魏鸞摻在其中即可,不必跟那兩位周旋。宴後歌停舞罷,一路往宮門城樓走,兩側都是各地進貢的花燈,流光溢彩,花樣百出。

魏鸞除了問候外祖母身子外,竭力不去攪擾章皇後姑侄。

好在那兩位被眾人簇擁著,無暇管她。

初春的夜晚寒意料峭,宮裏年節熱鬧,宮外更是滿城魚龍,火樹銀花。護城河邊的柳樹上皆綴了彩燈,朱雀長街筆直延綿,兩側商戶店鋪街懸了各色燈籠,街上衣香鬢影,皆是出來觀燈的百姓。

宮門口的空地上,則由能工巧匠費數月之工,紮了座四丈高的燈樓,搜盡各地奇巧花燈。

丹鳳門的城樓不許人輕易踏足,也就這等節慶盛事,皇親貴眷才能雖帝後登樓。

數丈高的城墻巍峨肅穆,站在上面,幾乎能俯瞰整座京城的燈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