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嗆回(第2/3頁)

彩燈逶迤,流光交錯,令人沉迷的盛景繁華。

魏鸞手扶城墻,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盛煜。

京城裏熱鬧如斯,不知他在做什麽。

隴州是章家盤踞近百年的地方,查辦興國公闔府上下,自會令官府百姓震動。為軍權而生的朝堂博弈,藏了太多兇險,盛煜日夜兼程地深入虎穴,也不知是否安好。

她有些悵惘,看向隴州的方向。

十數步外,隔著交錯的人影,周令淵的目光端端落在她的身上。

皓月銀輝之下彩燈絢爛,她穿著玉色繡折紙梅花的披風,外頭罩了件薄紗,比起從前惹眼的銀紅裝束,顏色清雅了許多。然而那張臉仍是惹眼的,眉目如畫,側顏秀致,烏發高堆的螺髻間珠釵輕晃,兩粒嫣紅欲滴的寶石綴在末尾,在她耳畔輕晃。

風吹動鬢發,她擡手捋了捋,俞見柔婉。

周令淵的目光挪不開,牢牢黏著她。

數月之間,他見她的機會屈指可數,每次都還有礙眼的盛煜在旁,唯有此刻,她站在皇親貴眷當中,一如舊時,與他同度元夕,共賞花燈。周令淵忍不住擡腳,便想往那邊挪過去,旁邊章念桐察覺,借著寬袖遮掩,死死拽住他。

身旁眾人皆被花燈吸引住注意,魏鸞收回望向隴州的目光,覺得不大對勁。

很快她就找到了緣故——

隔著數道交錯的身影,周令淵與章念桐並肩而立,夫妻倆齊刷刷都看著她。

不用猜都知道是何緣故。

魏鸞轉身往更遠處挪,周驪音覺得奇怪,正想說話,卻被章太後身旁的宮人攔住,說太後有話要問,請她過去。如此一打岔,便唯有魏鸞獨自走開,離周令淵遠遠的,獨自觀賞滿城燈火。

記憶裏有幾回,她和母親在元夕時被召入宮賞燈,也曾登樓賞玩。彼時章皇後欲魏夫人姐妹情深,魏鸞覺得熱鬧又歡快,驚嘆於燈海的壯觀絢麗。

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滿城燈火盛美如舊,她卻已不太想站在這裏。

魏鸞瞧著城樓下的璀璨長街,有些出神。

不遠處沈嘉言瞧見魏鸞落了單,眼底浮起諷笑。她今日入宮時,曾無意間聽到蓬萊殿的侍女議論,一位侍女說魏鸞今日被章皇後罰跪,實在是罕見的事,另一位則說其實魏鸞前陣子已被皇後呵斥過多次,早就失了寵愛。

這消息著實讓沈嘉言驚訝。

這些年間,她屢屢被魏鸞壓著風頭,皆是因魏鸞有章皇後撐腰。如今她已是王妃之尊,而魏鸞先是父兄獲罪,又在蓬萊殿吃癟,早已不復往日尊榮。此事不加以彈壓,扳回一城出出氣,更待何時?

沈嘉言打定主意,便往魏鸞走去,盛裝華服,環佩輕響。

周遭人被長街駛過的燈車吸引走目光,她在魏鸞身側駐足,聲音壓得頗低,“沒想到出了這樣大的事,你還能進宮觀燈,可真是皇恩浩蕩,羨煞旁人。”

“王妃不也是麽。”魏鸞淡聲。

沈嘉言笑了笑。

她這個年節過得很快活,章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滿京城無人不知。自建國後,章家便權勢煊赫,烈火烹油,如今皇帝能迎著後宮邊塞的數重壓力,對章家的大人物動手,背後含意不言而喻。

這對於梁王母子自然是好事。

畢竟皇上正當盛年,往後日子還長,誰知道東宮會否易位。

而至於魏鸞……

沈嘉言端著王妃的架子,含笑緩聲道:“令尊在玄鏡司關了半年,落得丟官革職,著實叫人惋惜。只是沒想到盛統領先前那般維護於你,結果碰見大事時,竟是半點都不留情面,說捉人就捉人,說定罪就定罪,半點也不心軟。果真盛名不虛,令人敬佩。”

言語之間,不掩幸災樂禍。

魏鸞本就心緒欠佳,聞言愈發不快。

沈嘉言窮追不舍:“怎麽,我說得不對?”

“當然不對。”魏鸞眸光微厲,語氣很差地道:“人情之上有法理,玄鏡司得皇帝信重,就是因其決斷剛直,堪為表率,王妃身在皇家,難道不知輕重?能說出這番話,當真是鼠目寸光,淺薄無知!”

聲音不高,卻罵得沈嘉言臉色驟變。

魏鸞索性擡眉,“怎麽,嫌這燈賞得太順心了?”

這話近乎威脅,頗有要把口角鬧到帝後跟前的意思。

沈嘉言原只是打算落井下石出出氣,壓一壓魏鸞往日的氣焰,哪料魏鸞竟會這麽快就撕開面具罵她,反倒愣了。穿鞋的畢竟怕光腳的,片刻後,沈嘉言偃旗息鼓,道:“就算想破罐破摔,勸你也找對地方。”說罷,自往梁王那邊去了。

衣袖之中的手卻悄然握緊。

時移世易,今非昔比,她當真以為這王妃是紙糊的不成?

沈嘉言回頭看了眼魏鸞,眸底泛起寒色。

這點動靜盡數落在壽安宮的侍女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