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探獄(第2/3頁)

“都好,都好。”

眼淚洶湧而出,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掉。

魏鸞太久沒見父親,在外時得強撐著不敢深想,更不敢軟弱,此刻身在獄中,見他容貌憔悴,胡須微亂,整個人都比從前瘦了兩圈,再想想這數月間被困獄中的苦,便心酸得像放聲大哭。

她握著父親的雙手,眼淚肆意湧出。

魏嶠溫聲安慰,到後來也都紅了眼眶。

……

掉了好半天眼淚,魏鸞才平復了情緒。

問起父親在獄中的處境,才知道魏嶠在此處是形同圈禁。出不得這方寸之地,也不許人探視,每日飲食飯菜上沒吃虧,無所事事時也能找獄卒要些書來翻看。只是內外消息不通,見不著妻女家人,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期間盛煜找他問過幾次話,還算客氣。

魏嶠提起這個,眉頭就皺起來了,問及賜婚的事。

這件事糾纏錯雜,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楚,魏鸞只將當時的情形大致說了,便又拐回此行的正事上,“我今晚能來探望,是特地請了夫君允準的,有要緊事跟你說。父親這次入獄是因章家而起,對不對?”

魏嶠神色微凝,“都是朝堂上的事,為父心裏有數。”

魏鸞蹙眉,壓低了聲音,“是皇後的意思吧?”

見他沒否認,魏鸞續道:“皇後定是許諾你,只要你死扛著不松口,兵部跟北邊的那些事查不出來,章家就能安然無事,她和太子也能設法救你出去。即便真沒法洗脫罪名,她也能護好我和母親的安危榮寵,將來再接你回京,對不對?”

“你——”魏嶠愕然。

他知道自家女兒的性子,有幾分敏慧,但畢竟年紀尚弱,還不足以卷入朝堂風浪。

這種話章皇後絕不可能跟她說。

他於是猜到另一種可能,“是盛煜告訴你的?”

魏鸞緩緩搖頭。

不需要誰來告訴她,前世就是章皇後欺騙父親,讓他為保妻女而做了替罪羊,最後還將整個敬國公府都折了進去。永穆帝的兇猛攻勢,章皇後的狠毒心思,是她全家人都始料未及的,父親終歸是文官,看重親情受制於人,又怎知帝後的決絕?

魏鸞神色間是從未有過的肅然,“皇後的話不可信。”

她看了眼四周,不確定是否真的沒人。

於是湊到魏嶠耳邊,以極低的聲音道:“嫁給盛煜前,她讓我做奸細,為太子拉攏玄鏡司。這叫護我和母親周全嗎?大難來時,我們所有人在她眼裏都是棋子。父親,咱們不能再任由她擺弄。”

魏嶠原本還沉穩端凝,聽了這話,脊背驟然繃緊。

在得知魏鸞嫁入盛家時,他便知道章皇後的話未必靠得住。但她竟讓魏鸞嫁人做奸細,還是在盛煜那種人跟前,這事完全出乎魏嶠所料。

魏鸞知道他應該是聽進去了,緩緩退開一些,沉默瞧著他。

魏嶠擰眉沉思,好半晌才低聲道:“她自是不能再信。但皇帝膝下唯有太子、梁王和不頂事的衛王,東宮根基深厚,一旦那兩位稍有意外,將來章氏仍是皇後、太後。若是背叛他們,魏家怕是再難立足。”

“可如今是皇上要對付章家。父親別忘了玄鏡司是誰的人。”

魏嶠明顯苦笑了下。

自他決意求娶愛妻的那天起,敬國公府便跟章氏綁在了一處。這麽多年血脈牽系,即便他有意避嫌,跟章家的交情仍盤根錯節,豈能輕易割裂?章家手握重兵的那位是妻子的親生父親,位居中宮的那位是妻子的同胞姐姐,一旦割裂,她當如何自處?

何況,看先前的情形,皇帝未必能容他,也未必能徹底拔除章家。

片刻沉默,魏鸞嘆了口氣。

她自然知道,三言兩語絕難勸得父親動搖,事關生死前程,得容他慢慢琢磨。

遂低聲道:“父親只需記著,皇後隨時會舍棄你、舍棄我和母親,比起章家的前程,咱們在她眼裏都是草芥。皇上將我賜婚給他最寵信的盛煜,是給了條活路,只看咱們如何選。盛煜待我很好,將來的天下之主也未必是太子。獄中沒人打擾,父親,細想想好麽?”

她說得慎重,滿含懇求。

魏嶠撫著她肩膀,緩緩點頭,“我是不願你們母女受苦,會掂量的。鸞鸞——”他擰眉肅容,鄭重道:“皇後說的事你嘴上應付就好,絕不可真的去做,一絲半點都不能做!”

“我知道。”魏鸞微笑寬慰。

魏嶠嘆了口氣,想著那位憑空砸來的女婿,跨出牢室半步往外看,便見盛煜身姿端穩,遙遙站在廊道盡頭。見了他,原本倚墻的盛煜直起身,微微拱手。

是問候嶽父的姿態。

魏嶠五味雜陳,自知不宜耽擱太久,遂朝魏鸞招招手,“回吧,我會斟酌此事。”

牢門重新落了鎖,歸於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