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誘惑

北朱閣裏庭院潔凈,春嬤嬤正命人備飯。

曲園裏有廚房,離北朱閣不太遠,先前空置冷落,自魏鸞嫁過來後才常有煙火氣息。因盛老夫人不愛留人用晚飯,魏鸞先前已讓染冬遞話回來,吩咐了晚飯的菜色。春嬤嬤準備齊全,估摸著時辰等她回來擺飯。

猛然瞧見多了個盛煜,春嬤嬤微愣,又趕緊行禮。

盛煜眉目沉靜,掃了眼抱廈那邊。

魏鸞就勢道:“我已讓人做了晚飯,夫君不如一道用了再去忙吧?”見他沒反對,便先進正屋,讓人端熱水來伺候洗手。很快熱水軟巾齊備,盛煜不愛被人伺候,仆婦也不敢擅自上去擾他,魏鸞無法,只得親自幫他挽袖。

他這身衣裳不惹眼,質地其實極好。

錦緞是貢品,有章皇後照應的敬國公府都未必能得幾匹,他這顯然是永穆帝親賜的。身上並無過多裝飾,袖口卻滾了細密的暗紋,蟹青的衣裳掀起來,雙手修長有力。那雙手自幼習武握劍,久經風霜,染過鮮血卻仍細瘦好看。

就像他這個人,雖以冷硬狠厲聞名,生得其實清舉。

魏鸞埋頭幫他挽袖,盛煜便端然站著,隔了咫尺距離,打量她微垂的眉眼。

在察覺她要擡頭時又迅速挪開目光。

而後,他的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匹木雕駿馬。

那馬三寸高,以細膩的沉香木雕刻而成,昂首揚蹄,淩雲奔騰。

他有些詫異地看向魏鸞,“怎麽擺到這裏了?”

“什麽?”魏鸞沒明白,擡頭後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才恍然明白,遂道:“是覺得它雕得很好看,也有趣,擺在這兒多瞧瞧。她們說這是夫君帶回來的,是在外面買的嗎?京城裏很少見這樣的。”

盛煜饒有興致地挑眉,“怎見得?”

“沉香木質地名貴,尋常難得。若拿來雕東西,自是請名匠出手,選吉祥寓意來雕刻,極力求精求奇。若將這木頭交給他們,怕是要翻出許多花樣裝飾,不止是雕匹馬這樣簡單。其實這樣就很好了。”

她說著,便取軟巾遞給他插手。

盛煜踱步到桌邊,將那馬瞧了兩眼,回頭問她,“你覺得很好?”

“當然很好,返璞歸真。”

魏鸞說了半天也沒問到來處,又探到:“夫君哪裏買的?我想多尋幾樣。”

多找幾個嗎?

他近來可沒工夫搗鼓這東西。

盛煜抿唇,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只隨口道:“在嶺南一帶瞧見的。忘了。”說著話,便出了門,往擺飯的抱廈那邊走。

魏鸞跟在身後,瞧了眼桌上的沉香馬,心裏有些可惜。

嶺南那地方太遠,看來她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晚飯吃得很順利,春嬤嬤因怕菜色不夠,不必吩咐便添了幾樣涼菜糕點,倒也夠兩人吃。過後歇了片刻,洗夏送來盛老夫人送的那壇子菊花酒,夫妻倆各自嘗了兩杯,酒液甘甜,功德圓滿。

盛煜有事在身,仍要回南朱閣。

魏鸞自然不會提留宿的事,只送他到門口,臨行前輕輕拽住他衣袖。

“夫君,明晚我讓人做蟹粉豆腐,過來嘗嘗好麽?”

盛煜隨之駐足,見她站在地錦密布的矮墻邊,眉眼婉轉,藏幾分懇求。他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知道她今晚的舉止無可挑剔,比起在南朱閣孤單冷清的食之無味,他甚至還挺喜歡在抱廈裏有人紅袖添湯。

總歸金豆還很多。

盛煜稍加思索,頷首答應。

走出去很遠,盛煜回頭時便見四合的暮色裏,魏鸞站在涼台散心,衣裙漫卷。

仆婦曾向他回稟,說少夫人很愛登台遠眺,有時候能坐兩個時辰。

自是藏了心事的緣故。

盛煜遠遠看著她,亦如回京後無數次遠遠打量她一樣。只是那時她是內定的太子側妃,與章皇後那蛇蠍婦人親如母女,看在眼中格外刺目,如今她已嫁入盛府避禍,成了他的妻子,會為他挽袖洗手,陪伴祖母。

只是魏家雖審時度勢答應了賜婚,她心裏當真放得下章皇後和青梅竹馬的太子嗎?

盛煜眸色漸凝,擡手撫向袖口。

晚風微涼,有極淡的香味襲來,他湊近了細嗅,聞到上面有很淡的菊花香味。

應該是她今日賞菊沾染花香,而後留在了他身上。

……

次日清晨魏鸞去盛老夫人處問安,原想著坐坐就回曲園,誰知卻被耽擱到了後晌。

事情是因盛月容而起。

在初嫁入盛家時魏鸞便知道,她這小姑子盛月容跟她的死對頭沈嘉言走得頗近。按理,沈嘉言是相爺的掌上明珠,得淑妃母子青睞,被選做公主周華音的伴讀,是不太會將盛月容這般五品官之女放入眼中的。

奈何盛家出了個盛煜。

沈嘉言存了不可言說的私心,有意籠絡盛家這位獨女,探些消息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