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鴨血

雖然這廁所不分男女,但陳煙橋還是避諱著,深夜孤男寡女在狹小的廁所,多少是讓人浮想聯翩的。

他說了聲,“我去外面等,好了叫我。”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聽見裏面咚得一聲,連廁所的門板都在震顫。

接著是倪芝吸冷氣的聲音。

陳煙橋敲了敲廁所門,“怎麽了?”

倪芝單手夾著褲子,又揉了揉額頭。

她本來就燒得有些頭腦發昏,左手打著吊針,就剩右手能動作,濕漉漉的褲子剛脫了一半,幹凈的褲子就掉下去。

她急著撈起來,猛地一低頭,就磕在門板上了。

索性褲子是撈起來了。

倪芝撞得幾乎眼冒金星,捂著頭回答他,“不小心磕門上了。”

陳煙橋松了握在門把手上的手,總比整個人摔倒了要好。

似乎是對倪芝的倒黴程度有了清晰認知,他都做好了強行拽開廁所門的準備了。

廁所門吱呀一聲開了,在夜晚聽得格外清晰。

倪芝手裏拎著一條濕漉漉的褲子,陳煙橋再次擠進來,替她提了掛在墻上的吊瓶。

走到門口有個大的垃圾桶,她就把褲子丟進去。

陳煙橋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剛走到走廊,遠遠就看見,錢媛被林致然扶著,在兩個急診室門口蹦來蹦去,到處張望。

倪芝沒吭聲,直到他們走近了,林致然一眼看見她。

林致然猶豫了一下,還是連名帶姓地喊出來,“倪芝”。

其實兩人散了以後,不是第一次見面。

倪芝那天圖書館,一個人窩著看資料,桌子邊上擱了杯熱飲,她隨手擺得有些靠邊。

過一會兒旁邊經過倆人,她下意識反應過來,去挪杯子。

視線再往上些,看見穿橘色襯衫的男孩兒,拉了一把身旁女孩兒,知道她走得離旁邊桌子太近,“當心。”

似有感應,倪芝擡頭他低頭,兩人就對視一眼,打了個招呼。

那時候兩人態度極好,他松了手,像朋友一樣低頭問她,“這麽刻苦?”

倪芝笑笑,“閑著也沒什麽事兒。”

林致然頷首,“先走了。”

那時候尚且是和和氣氣的,今日見到他卻是一張臉又黑又臭,好像倪芝得罪了他似的。

以林致然角度看,當然是另一回事。

在他認知裏,兩人也是和平分手。他可以接受倪芝暫時無心戀愛,但無法接受倪芝在他之後找了個這樣邋裏邋遢的中年糙漢。

倪芝旁邊站著的陳煙橋,只穿著個白背心,披在倪芝身上的那件外套,在她胸前還打了個結,明顯是寬大的男士外套。

林致然雖然路上聽了錢媛說的,但親眼所見,沖擊力更大。他一向自視甚高,眼見倪芝身邊這位,胡子拉碴,穿著隨意,氣質還滄桑,於他而言如鯁在喉,說不出來的難受。

男人的衣服披在女人身上,絕不是朋友這麽簡單。

少年心性的人,什麽都寫在臉上。

挑戰到林致然的面子和自尊心,他看陳煙橋的眼神便不那麽友善了。

然而陳煙橋神色淡淡,見到他們幾個,就舉著吊瓶站在一邊,眼神都不帶看他們。

錢媛看林致然在原地不動,但她一向大咧,根本沒察覺林致然的眼神不對。拽著他跳了兩步,到了倪芝面前。

“你怎麽樣?”

倪芝避而不答,只問她,“你怎麽樣?”

“我?你也知道,我平時有常去的跌打損傷黑暗小診所,我已經處理完了,就給我噴了點兒噴霧,還開了冰袋,我明天讓林致然陪我去小診所。”

倪芝點頭,“那就好。”

林致然皺著眉看她,“你怎麽樣?錢媛說你燙得特別嚴重。怎麽還打上針了?”

倪芝看了眼錢媛,不知道她有沒有跟林致然說出她如何燙傷的,是否為了掩飾,沒說她自己的責任。

她如今燙都被燙了,毀錢媛形象沒什麽作用。

便避重就輕說了,“我有點發燒才輸液的,燙傷,現在已經好多了。你扶阿媛回去休息吧。”

錢媛緊張地問她,“會留疤嗎?”

“看運氣吧,可能會。”

錢媛晃她手,低聲下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倪芝見慣了她風風火火的模樣,看她這樣,再怨恨也硬不下心腸。

“都已經這樣啦,別說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錢媛原地蹦了兩下,“你看我沒事,我們陪你吧,你今晚都在醫院了吧?”

林致然插話,“我送她回去就來陪你,你不能一個人在這兒。”

倪芝有點想笑,虧他分手時候說得灑脫。

他這般無視陳煙橋,顯然是較勁。她忍不住瞟了眼陳煙橋,他一幅仿佛什麽都沒聽見的模樣,根本不參與他們的對話。

林致然又高又瘦,他側面的下頜骨都被他用力咬合地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