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第3/4頁)

這個冬天的原州會如她所願,在田嶺倒台時風平浪靜,普通人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只管與家人溫暖相守,安心等待來年春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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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奉卿踱到桌案前,從諸多卷宗裏抽出幾張紙,擺在巡按禦史面前。

待巡按禦史接過那幾張紙認真閱覽,霍奉卿這才回身,慢條斯理地對著田嶺開了口。

“五天前,你帶了兩名家生護衛,從雍丘的田氏祖宅低調出發,準備前往松原郡去見素合。可惜,你在官道上被一隊刑律司武官秘捕。事發突然,你那時還沒想明白局勢走向,所以沿途安分配合,就這樣被送到鄴城。”

田嶺雙手負在身後,鎮定立在原地,只眉梢微動,含義不明地“唔”了一聲。

“今早上了公審台,你發現主審官是京中來的巡按禦史,又見素合被‘提線香’控制,就已猜到你田家出了內鬼。”

霍奉卿並不介意他的敷衍,接著道:“巡按禦史突然抵達原州,對你這個家世敏感的一州之丞發起了公審。並且還抓來了素合,對她用了‘提線香’。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只將這些當做巧合。”

田嶺在京中一向有消息來源,所以他想破頭也不會明白,霍奉卿與盛敬侑是幾時與京中督察院搭上線的。

他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或紕漏,才導致他耳聾目盲一般,被督察院的人盯了半年還渾然不知。

但他明白,既然巡按禦史今日有備而來,借素合這案子為由頭對他進行公審,不過是虛晃一槍。

巡按禦史既已掌握了“提線香”,他就算是被捏住了命門。

這些年,田嶺在原州的許多動作,京中不是不知道。

但田嶺頗得民心,田氏的血脈淵源又略敏感,而原州百姓在多年的刻意引導,“家國觀念”又弱了許多。

所以,在沒有如山鐵證之前,承嘉帝只能強忍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原州人與吐谷契這個惡鄰的生死恩怨已累積了幾百年,這裏大多數人家的族譜上,都能找出至少幾十個死在吐谷契人刀下的先祖姓名。

“提線香”是吐谷契人的東西。

只要將“田家藏有大量吐谷契人的詭藥,顯然有所勾結”這樣的消息放出去,原州人就算半信半疑,也絕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堅定地站在田嶺這一邊。

“上午在公審台上,你想通這層後,就放棄了自辯。那時你已經很清楚,沒了民心擁戴,你面對京中就沒了保命符。所以,在素合這個案子上做任何掙紮都是徒勞。不如豁出去,趕在朝廷放出你與吐谷契勾結的消息之前,一不做二不休,引外敵來將原州殺個天翻地覆。”

昏暗的審訊室內,田嶺漸漸轉白的臉色格外顯眼。看他這般反應,霍奉卿就知自己對他的判斷正中紅心。

於是補充道:“從五日前在官道上被秘捕,到今日被送上公審台,這期間負責看押你的,都是我精挑細選的可靠人選。你沒機會向外傳遞消息,也就無法確定,雍丘的田氏族人和你在槐陵的心腹爪牙們有沒有收到風聲。所以,你不自辯,也是為了借此機會,漫天過海地傳遞這消息。”

田嶺故意在素合這案子不認罪卻也不自辯,如此就能引發爭議,拖著巡按禦史多審幾場。

只有這樣,他就能借百姓之口,將他已被秘捕、京中來了巡按禦史的消息迅速擴散到雍丘和槐陵。

田氏族人聚集在雍丘,而槐陵是田家幾代人苦心經營的謀反老巢。

霍奉卿推斷,這兩地裏必定有深度參與田嶺謀逆圖謀、並被賦予權力可與吐谷契聯絡的人。

“只要這兩個地方裏,有一個聰明人領悟了你的意圖,成功潛出國境向吐谷契人通風報信,你的救兵就來了。你是這麽想的吧?”

霍奉卿嗤笑一聲。

田嶺喉間動了動,死死盯著他,一瞬不瞬。

霍奉卿再度回身來到桌案前,重新取來一冊卷宗,翻開某頁,攤在巡按禦史眼前,修長的食指點著其中幾行字。

在巡按禦史低頭閱覽時,他回頭對田嶺道:“可惜,從昨日起,雍丘、槐陵兩縣就已被軍管,不許進也不許出。”

田嶺驚聞此言,稍稍愣怔後,一直強撐的鎮定終於出現裂痕:“你哪來的人同時對槐陵、雍丘實施軍管?”

他對原州的兵力門兒清。

原州軍尉府總兵力不過才二十余萬,本就有一半在邊境戍防。

入秋後,顧子璇的大哥顧子望帶了剩下的一半去松原希夷山練兵,鄴城這頭就剩顧子璇的二姐顧子瑗手裏那兩萬人馬。

霍奉卿沒有立刻答話,又從卷宗裏翻出兩張手繪的粗糙地圖,拍在桌面,往巡按禦史眼前推了推。

忙完這通,他才雙手反撐著桌沿,面向田嶺,站姿是少見的閑散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