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第3/4頁)

“還有,我推測槐陵北山不但有礦,應該還是罕見的隕星礦。”

雲知意又從桌上淩亂的書冊中翻出一本《上古神異志》,指著書頁上一段略顯模糊的字。

“看這裏:‘秋,見龍,北有墜星,天地轟然’。通常隕星落地時,先是天現長光,然後地動山搖,所以古人以為是有龍擺尾掃落星辰。”

這段記載是上古時期的一則神跡傳說,也是槐陵那座“見龍峰”的地名由來。

這傳說的事發年代實在過於久遠,那時連諸侯列國都還不存在,槐陵更是個連地名都沒有的不毛之地,到如今被後世人遺忘,也在情理之中了。

況且,原州人進學識字的人正在逐年減少,除了雲知意這種家學淵源、正史野史都願涉獵者,尋常人真沒幾個會翻故紙堆,自就不會發現,偏遠的槐陵在上古時期曾有隕星墜落。

薛如懷畢竟是工務署官員,工務署除建造事務之外還兼管冶鑄,這些日子他或多或少也在接觸冶鑄的門道。

“隕星為天外之物,從隕星礦中提煉出的鐵,其精純度超乎想象。若冶煉得當,以隕鐵鍛造兵器,是真能做到書上說的削鐵如泥、吹發斷絲。”

他稍頓,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好在沅城一帶的金石冶煉,整體技藝水平與臨川相差不遠,並未聽說有什麽了不起的金冶巨匠。”

顧子璇聞言也稍稍松了口氣:“那還好。就算槐陵北山真有隕星礦,田嶺偷運去沅城,想來也鍛不出什麽絕世神兵。”

雲知意神色嚴峻地搖搖頭,“不,他在沅城有個外室,名下經營著一家珍寶閣和一家規模普通的金石冶煉工坊。搞不好,那女子正好就是個藏而不露的金冶巨匠。”

薛如懷與顧子璇對視一眼,兩人都覺這推論有些牽強了。

薛如懷道:“天下哪有那麽多不為人知的金冶巨匠?就算她是田嶺的外室,又剛巧經營著一家金石冶煉工坊,不至於這麽巧吧?”

“你還別不信,偏就這麽巧,”雲知意亮出自己先前寫在紙上的東西,“首先,槐陵北山疑似有隕星礦。其次,藺老爺子同我講過,原州鹽商從不單邊跑空,各家運鹽船從原州離開時是會帶貨物出去賣的。可田家的運鹽船隊每次到了沅城都不做撂地生意,那船上帶的是什麽?”

她稍頓換氣,又道:“第三,田嶺將那女子密藏在沅城十幾年,她名下又恰好有一家冶鑄工坊。”

這次薛如懷沒再反駁,雙唇抿成直線。顧子璇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耐心等待雲知意的下文。

“當然,如果只是這幾點巧合,確實不夠。”雲知意以目光掃過面前的二人,繼續條理分明地抽絲剝繭。

“但那女子被人敬稱為‘素合先生’。若素合二字是她的姓名,那她在金石冶煉上的真正造詣,恐怕是深不可測。”

顧子璇與薛如懷大驚,面面相覷後,神色漸變。

顧子璇小心發問:“素合二字若是姓名,怎麽就說明她在金石冶煉上深不可測?”

雲知意又拿起另一本史書,推到他倆面前:“看這裏。”

【天命十六年,苴公子循暴病,歿。妻衛姬攜庶子玚扶靈歸國。道遇水匪,衛姬溺亡。玚跪於舷,號哭曰,‘素玚無能,未能護嫡母周全’。】

這是列國爭霸時期一段史料。

當時苴國公子素循在蔡國為質多年,於天命十六年突然病死在蔡國。素循的妻子衛姬在扶靈歸苴時遇水匪,也不幸身亡,只留下一個年幼的庶子叫素玚。

雲知意娓娓道來:“這個素玚回到苴國後,因父親和嫡母雙亡,無人護持,雖是王孫,在苴國朝堂卻幾乎沒有立足之地。苴國當時是金石冶煉技術最頂尖的諸侯國,他後來便被打發去管理王室少府的鑄冶事宜。大縉一統天下後,苴國有好些赫赫有名的金石冶煉巨匠不願歸順,就跟著素玚一起消失了。”

顧子璇後背一涼:“素這個姓,在如今的大縉可不多見。”

她是將門出身,正史上的學養不及雲知意,但對戰史卻如數家珍。

當初大縉一統天下時,蔡國是蔡女王率臣民主動歸順的,雙方並未動刀兵;而苴國卻頑抗到底,最終被大縉開國名將司金枝所滅。

司金枝諢號“殺神”,她率兵打的滅國之戰,那就真的是“滅國”之戰。苴國王室那群姓“素”的被她追殺到膽寒,僥幸活下來的紛紛改姓,或隱匿於市井,或逃遁山野,之後這幾百年,很少有素姓者現世。

雲知意抿了抿唇:“那素合又剛好是金石冶煉的行家。所以我說,太多巧合湊到一處了。”

結合史料以及田嶺的背景來看,若素合二字是那女子的姓名,她就很可能就是素玚的後人。

“也就是說,田嶺手中疑似有隕星礦,還有個外室疑似是深藏不露的金石冶煉巨匠?!”茲事體大,薛如懷簡直窒息了,“但、但顧子璇方才不是說了,田家能打的總共還不到三千人!就算鍛造出再多絕世兵器,那也只有三千人。事情還不算太棘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