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第2/4頁)

薛如懷整個人已陷入混亂,一張嘴開開合合半晌才憋出話來,卻連自己都不懂到底要說什麽。

“所以,田家竟是前朝諸侯蔡國王室的後裔嗎?可,朝廷、朝廷不知田家是那個田家嗎?這道理不通啊,既然……”

“朝廷知道,道理都通,只是說來話長,”雲知意打斷他,“你喝口茶壓壓驚,我從頭捋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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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二十四年,也就是蔡女王田姝登基次年,諸侯苴、薛兩國裹挾蔡國、拉攏臨海的仲山國,兵分三路合圍縉國。

恰是那時,蔡、縉交界的原州有異族吐谷契越山入侵,妄圖漁翁得利。

為了避免多線作戰,縉王李恪昭的王後歲姬匿跡千裏奔赴儀梁,對蔡女王且詐且誘,最終使她退出四國聯盟,率臣民歸順縉國。

雲知意抿了一口熱茶,接著講下去:“做為歸順條件,縉王李恪昭命我先祖青山君改藩鄴城以南,將原屬雲氏的鄴城以北劃為田姝藩地,允她收容、安置故蔡國遺民。槐陵見龍峰下那座小通橋,就是我先祖遷往新藩地之前,留給故地的紀念。”

薛如懷手捧茶盞,震驚到目光渙散:“後來呢?”

雲知意伸手點了點他面前的《女王本紀》:“後來,開國主登基後,又封田姝為‘恭義王’。但,此王爵不世襲。”

“本是前朝諸侯蔡國王室血脈,開國時也被封了王爵,卻因爵位不世襲,後代就沒了貴族身份和藩地,只能像尋常人一樣,最多就是個官員,”顧子璇笑睨薛如懷,“現在你明白田嶺強烈的動因從何而來了吧?”

薛如懷呆滯地點了點頭,卻又有了新的疑問。“照你們這麽說,開國主那時,蔡女王的藩地上聚集著許多故蔡國遺民,那多少也還有點實力吧?面對‘王爵不世襲’這種卡脖子的條件,她竟不反?”

“如今由顧總兵坐鎮的軍尉府,前身是我先祖青山君的府兵,”雲知意笑笑,“先祖當時擔負著‘防禦外敵’和‘防田姝造反’雙重職責,麾下除常備精銳官軍二十萬之外,還有春耕秋練的屯田軍戶三十萬。”

彼時田姝藩地上的故蔡國遺民,老老小小加起來也就七八十萬而已。

顧子璇不愧是將門之女,一聽就明白了蔡女王為何不反:“有總共五十萬的兵力蹲在鄴城以南,她若敢反,那就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

“原來如此,”薛如懷是初次了解這些古老掌故,大為震驚,到這會兒才慢慢緩過勁,“那再後來呢?怎麽不繼續壓制了呢?”

“天下一統已是大勢底定,無論那些遺民心裏怎麽想,到底還是漸漸開始與縉人融合了。到田姝薨逝之後,這些遺民對朝廷來說已不足為患。為示恩寬,開國主以口諭允田氏後裔考官入仕,但又劃出了線,最高只能做到原州丞,”雲知意頓了頓,“同時,開國主命雲氏舉族遷往京城,將本地雲氏府兵交軍尉府,屯田軍則就地解散轉民籍。再後來就是現在這樣了。”

終於捋清來龍去脈後,薛如懷撓了撓頭,偷覷顧子璇一眼。“可是,如今就算田嶺有野心,他也沒兵啊。顧家與他又不是一路人……吧?”

顧子璇惱火地瞪他:“你看什麽看?吧什麽吧?我家與他當然不是一路人!”

之前田嶺幾次三番對她設套,想通過圈住她來動軍尉府,都沒成功。早前霍奉卿提點過她之後,她回去與父母兄姐說得一清二楚,如今顧家對田嶺可防備得很。

薛如懷自知理虧,縮了縮脖子。

顧子璇這才斂了火氣,扭臉看向雲知意:“我挺好奇一件事。田家名下所有能打的家丁護衛加起來,總數不過就三千,而軍尉府麾下卻有二十萬大軍。實力懸殊至此,田嶺準備怎麽反?況且鹽鐵都是官營,能流入黑市的鐵礦微不足道,他就算私造兵器,又能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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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記得,兩年前,槐陵北山出過一樁‘匪幫沖突’案嗎?”雲知意左右看看兩位同窗,見他們點頭,便接著道,“當時從裏面跑出很多孩子。若我沒猜錯,槐陵北山裏有不為人知的鐵礦,那些孩子中的一部分,應該是被驅使進小礦洞采礦了。”

薛如懷皺起眉頭:“你為什麽這麽猜?”

“當初我隨欽使沈競維在外巡察時,曾在陶丘縣遇到過一起小型礦難,”雲知意喝了口茶,繼續道,“礦主提過,其實只要將礦洞開得再小些,就能進一步減少礦洞坍塌的風險。但礦洞太小的話,成年礦工難以出入,而現今大縉律又嚴禁使用十五歲以下的孩童采礦,所以正經礦主們都不敢這麽做。”

田嶺若要不引人注目地在北山采礦,就可以將礦洞開到最小,減少坍塌風險;即便運氣不好遭遇意外坍塌,動靜也不至於大到引發外間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