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第2/4頁)

“沒亂親啊,”霍奉卿以齒輕嚙她的耳珠,無辜嘟囔,“明明很有章法在親。”

“有個鬼的章法,”雲知意嗔笑著,用力將他的腦袋推開些,“你將我誆回這裏,是不是又做了什麽虧心事?”

霍奉卿執著地湊近她,低下頭去,兩人的鼻尖輕抵。

他笑道:“虧心倒不至於。但我想著,有些事,由我自己告訴你,或許比你從旁人口中聽到要好。”

這種話,聽起來就不太妙。雲知意笑容稍凝:“你做什麽了?”

“也沒什麽。呃,十天前,我去了一次,”霍奉卿話尾音量無端弱了下去,迎著她的目光眨眨眼,小心翼翼打量她的反應,“怡翠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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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承嘉帝之前兩代帝王在位時期,律法對官員、勛貴的行為約束到了近乎嚴苛的地步,官員、勛貴犯法後牽連全家甚至整族都是常事。

那時縉律中有明文:

【死罪重者,抄沒家財,三族籍沒,成年者苦役,稚童為奴婢;劫盜與強霸平民私產等罪,主從皆斬,三族成年者沒籍,男充倌、女為娼;大逆者,抄沒家財,三族之內正、側伴侶及後院人、外室、成年子女皆以補兵】。

所謂“補兵”,就是充作隨軍公妓與小倌;若罪行沒有嚴重到處苦役或補兵的地步,就會被沒入教坊司、各地官許青樓或小倌館。

承嘉帝登基後,廢除或修改了一些過於嚴苛的律法,以減少株連。所以,這些年已沒有那麽多因家人犯事而被沒籍補兵或為此被迫淪落風塵的人,當初的官許青樓與小倌館也就逐漸轉為完全私營。

怡翠館位於鄴城城北,早年間就是原州的一家官許小倌館,如今館內掛牌的小倌們,大多是為著各種緣故自賣自身的。

館內會安排他們習些器樂歌舞,甚至也讓開蒙讀書,有的還會點三腳貓武藝,以便迎合各類恩客。

原州偏遠,可供人消遣解悶的去處並不多,像怡翠館這樣的地方倒也有它存在的必要,是以《大縉律》並不禁止未婚官員出入這類場所。

只是,在百姓心中,官員的私行也該高潔如無瑕白壁,所以即便有官員出入這類場所,也會盡量低調遮掩著些。

霍奉卿用心虛氣短地神態說出自己“去過一趟怡翠館”,雲知意的反應卻沒太大波瀾。

她用膝蓋想都知道,霍奉卿去怡翠館,絕不會是為了尋歡作樂。

“難怪方才大言不慚,說自己‘親得很有章法’,原來是去怡翠館‘學過藝’,了不起了不起,”雲知意促狹笑道,“霍奉卿啊,你臟了。”

見她並不急眼,霍奉卿倒是不高興了:“你這姑娘怎麽回事?不是應該很生氣地質問我嗎?”

“我可沒你霍大人那麽愛拈酸。怡翠館都是小倌,我質問你什麽?”雲知意憋不住笑了,“莫非你想告訴我,你突然不喜歡姑娘,改喜歡男子啦?”

霍奉卿被噎住,敗興地收緊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將下巴擱在她發頂:“那倒沒有。我自然不會突然喜歡男子。不過,我也不喜歡姑娘。”

“嗯?!”雲知意想要回頭,頭頂卻被他用下巴使力壓制著。

霍奉卿清清嗓子,有些別扭地嘀咕:“對,我不喜歡‘姑娘’。我只是喜歡你。”

雲知意心中猝不及防地一甜,看著面前熟悉的窗欞雕花,都覺得倍加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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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告白,雲知意顯然做不到心如止水。她穩了好一會兒,才抿住笑,柔聲發問:“你去怡翠館查誰了?”

入夏以後,霍奉卿忙得像個不會停的陀螺。

而雲知意為著均田革新,一面要與藺家老爺子周旋,一面又要和各地豪強大族的家主會面談判,也不得閑。

兩人月余不曾私下見面,所以她並不確知霍奉卿的所有動作。

霍奉卿今日設法見她,就是打算讓她知曉一些事,以免兩人之間出現無謂沖突與誤解。

他一五一十道:“我本是去查北堂和的妹妹北堂茗。她常去怡翠館,我便找那裏的人打聽點消息。”

雲知意平常不太留心各位官員的家屬,聞言還愣愣想了想北堂茗是誰。

“哦,想起來了。你查她做什麽?她又不是官員,即便已婚卻出入那樣的場所,也……等等!你是想動學政司?!”

雲知意後知後覺地猛一擡頭,顱頂重重撞向霍奉卿的下巴,疼得他悶哼一聲。

待到雲知意回首,就見一個眼中泛著薄薄淚光的霍奉卿。

“誰叫你將下巴擱在我頭頂上,這算你活該,”她趕緊替他揉揉下巴,“你查北堂茗,是在挖她哥哥北堂和的什麽黑底,還是想給北堂和下套?”

無論哪輩子,雲知意都不喜歡黨同伐異、誅心下套。

畢竟人無完人,官員脫了官袍也只是個肉身凡胎的尋常人,包括她自己。所以她衡量每一個官員,都只看其在任上的具體做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