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3頁)

“我無意站隊兩府黨爭,只是局面如此,在田嶺手底下我才真有事做。若到了盛敬侑那邊,我不過就是個被供起來占位子的瓷娃娃,鬧不好還要拖後腿。”

世事實在奇妙。

當這輩子的她心態與從前不同,周圍人待她的態度也有了微妙變化。

盡管她的言詞明顯有要站到霍奉卿對立陣營去的傾向,氣氛卻沒有上輩子那麽緊繃,他甚至沒有表現出試圖勸服或嘲諷激將的意思。

霍奉卿只是抿了抿唇,輕聲道:“也就是說,你要選州丞府。”

“還沒決定,”雲知意自嘲哼笑,“本來我一直很清醒的。可上次在送秋宴上抽到那個題後,我竟就困惑了。”

“‘為什麽要做官’的那個題?”霍奉卿眉心蹙緊,“不過就是個遊戲,困惑什麽?”

雲知意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是啊,不過就是個遊戲,我也不知我在跟誰較真。”

做為即將出仕的庠學學子,她面前擺著兩條路。

一條是對自己來說絕對安全的,只需要無所事事蟄伏幾年,混著日子過;另一條能施展抱負,但對自身來說風險很大,稍有差池就會重蹈前世覆轍。

上輩子已經看到過後果了,不是嗎?明明很好選的,可她居然在猶豫。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次:為什麽要做官?為什麽非要做一個那樣的官?我圖什麽?到現在也沒想明白。”

雲知意唏噓長嘆後,無可奈何地扁了扁嘴,側目笑瞪他:“雖說今日穿得厚,但我還是有知覺的。你再這麽使勁捏,晚上回去我手臂上恐怕要淤青了。”

這倒不是誇大其詞,其實她還算能捱疼的,只是體質問題,向來容易淤青。

聽了她這話,霍奉卿手上力道頓時松弛,不知怎的就面紅耳赤了。

雲知意覺得他很莫名其妙:“霍奉卿,我不是要觸你黴頭啊。你最近實在太容易臉紅,有看過大夫嗎?”

“你才有毛病!”霍奉卿惱羞成怒地撇開頭去,薄唇抿成直線,再不理她了。

可是,扶著她的手卻一直沒有松開。

——

近午時分,一行人總算來到了見龍峰下的小通橋。

見龍峰這一帶群山綿延,山中獵物眾多,菌類也豐富,對槐陵人來說算是天賜的一處糧倉。

每年槐陵人會用粗暴而狂野的方式確定排序,各村輪流進山打獵補充口糧。

若沒有這座小通橋,過河進山就需要繞二十多裏的山路。所以,這座橋看似平平無奇,對槐陵人來說卻很重要。

“何為‘粗暴而狂野的方式’?”薛如懷啃著一根鹿肉幹,認真求教。

宿子約做出了最通俗易懂的解釋:“就是各村打群架。若逢旱、澇年生,農耕收成不好,各村青壯年更是鉚足全力,打到頭破血流都算輕的。”

這話將眾人都嗆住了。槐陵民風彪悍,看來真不是說說而已。

連一向鎮定的霍奉卿都咳了兩聲:“群體鬥毆滋事,縣府不管?”

“管不過來,槐陵縣的治安吏通常不超過六十人,巡縣城是足夠,城外就顧不上了。”

雲知意揉了揉額角:“而且,這種無法無天的排序方式在槐陵已約定俗成百余年,歷任縣府主官都給不出更能服眾的公平法子,只好裝聾作啞。但凡不出人命,或者出了人命大家都不報官,縣府就當不知道,躲著這燙手山芋。”

上輩子,負責槐陵治安的顧子璇每次回鄴城,在她面前一提起這事就恨不得咣咣撞墻。

明知道這些人已然違律犯禁,但動不動就是十幾個村子上千號人混戰場面,縣府主官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光憑顧子璇手下那可憐兮兮的五十名治安吏,只是勸架都有被亂拳打死的風險,更別說拘捕歸案了。

那時雲知意也曾多次召集州丞府各階官員商議對策,還命人請了本地說話有分量的鄉紳賢老到鄴城面談。

但說了也白說,官府給出的每種方案都一定會有部分人不滿,最終照樣用打群架的方式解決進山打獵的排序問題。

雲知意苦笑搖頭:“罷了,不提了,眼下咱們也管不著這個。”

“我還是先看看橋吧。”薛如懷吃完整條肉幹,拍了拍手道。

——

薛如懷收起嬉鬧的態度,嚴肅而專注地上橋來回走了幾次,又仔細勘察了兩邊的地形,上坡下坎,一會兒踮腳一會兒蹲地,末了還拉著霍奉卿比手畫腳,似乎在口算著什麽。

雲知意立在橋這頭,興味地看著他倆的一舉一動。

良久後,她忍不住回頭對身後的宿子約激賞輕嘆:“我與薛如懷十年同窗,從前只覺他一身市井痞氣,今日才知走了眼。眉清目秀,棟梁才俊啊。”

倒也不是說霍奉卿不好。他一向出類拔萃,眾人對他的溢美誇贊籮筐都裝不下,有眼睛的人都知他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