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秋旗(四)(第2/2頁)

“不知。”

席銀遲疑了一陣,輕聲道:“趙將軍,還是很喜歡很喜歡殿下……”

張鐸“嗯”了一聲,“所以江州有人在等著平宣。”

席銀背脊一寒,試探道:“你要……做什麽。”

張鐸閉上眼睛。

“你想聽嗎?聽完之後,你還會留在這裏嗎?”

席銀良久沒有出聲,再開口時,張鐸竟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憐憫。

“你最後,真的能下得了手嗎?”

這是一個問句,然而一陣見血。

即便他是一個把人情藏得很深,只顯露冷漠一面的人,她卻有本事一把抓住他內心的不忍和隱傷。然而張鐸此時覺得自己內臟裏的淤血汙濁,似乎一下子被人割口排了出來,又痛,又爽。

他低頭笑笑,淡道:“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張鐸就再沒開口了。

席銀抓了抓他的袖子,張鐸沒有動。

席銀又捏了捏他的手,張鐸還是沒有動。

於是她索性撐著榻面坐起來,去拽他散下來的頭發。

頭皮有些發麻,張鐸回頭一把把頭發她手裏拽了回來。

“不要太放肆了。”

席銀背著手規規矩矩地跪坐著,輕道:

“好,我不放肆,但你能不能躺到被子裏來。”

張鐸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太邋遢了。”

“那你還抱我。”

張鐸被她痛快地噎住,伸手摳著被褥的邊沿,露出她的額頭,“不要頂我。”

“我怕你坐著冷。”

“是你自己冷吧。”

席銀沒有出聲,挪著身子往裏面讓了讓。

雖在和她做無聊的口舌博弈,的但張鐸不是不知道,她這樣做,這樣說,都是想寬慰他,沒有埋怨他無情,也沒有從道義和仁意上肆意指,此時她有這樣的舉動,對張鐸來講實在是很難得。

雖然她昏睡了幾日,不曾梳洗,頭發淩亂得像只蓬頭鬼,但張鐸還是想要抱她。

他想著,不再懟她,掀開被褥靠著她躺下來。

兩個人的腿挨在了一起,席銀依舊冷得像一塊冰,而張鐸縱然在被褥外頭晾了那麽好大一會兒,身上卻還是暖和的。

這一冰一冷,本就勾情拽欲,席銀怕自己起念,試圖再往裏面挪挪,小腿卻被張鐸的腿壓住了。席銀身子陡然一僵,沒有衣冠的庇護,她的身上的情念靈動蓬勃。

“我不知道你在動什麽動。”

“我怕你……”

“你把後面的話吞了。”

他說著,徑直用腿壓平了席銀半屈起的膝蓋。

“我並不是很喜歡和女人做那種事。”

席銀紅著臉,輕應道:“我知道。”

張鐸側頭看她,“所以不舒服是不是。”

席銀猶豫了很久,細弱蚊鳴地吐了兩個字:“很痛。”

張鐸轉過頭,似帶自諷地笑了一聲。

“之前幾次為什麽不說。”

“我以前聽樂律裏的有些女人說,“和男子行那種事,都是很痛的。”

她說完這句話,忽然覺得不對,怎麽能把張鐸和樂律裏尋歡的男人拿來比呢?可是即便她想到了這一點,卻又不知道怎麽才能解釋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不覺漲紅了臉。

張鐸卻沒有惱,只道:“那話不對。”

“怎麽……不對。”

“……”

不過一個時辰,張鐸已經兩次說不上話來了。

“你又在頂我。”

不得已拿這話暫時搪塞住了席銀。然而他心裏卻也是惶然的。

下了床榻他隨心所欲,但上了床榻,他也有他不能收放自如之處。就好比世間有千種學說,萬樣功法,修煉到最後,大多會在某一層,串流奇經八脈,融匯貫通,唯有這房事一道,與那些功法學說不可互通。

深究其原因,則是因為它本質上背離大部分修生養性的學說,卻又是天性使然,

而且即便他肯放下修養,謀術,政治上的取舍,認真地去修這個羞恥道,光他一個人,也是無用的。

“你其實……不用管我。”

身邊的人說完這句話,一連吞了好幾口唾沫,“我還聽她們說,男人做這種事的時候,都不會問女人舒不舒服的,你第一次的時候還問了我。”

她說著,仰起頭看他,“沒事的,好像……以後就不痛了。”

張鐸仍然沒有說話,席銀輕輕地把小腿從他的腿下抽了出來,側身縮在他身旁道:“你看吧,我就不該說實話,你別這樣,我又沒有要怪你我現在啊……你看啊,我現在都知道考慮荊州知道考慮趙將軍的事了,我長進了,我分得清,我身邊的,是好人還是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