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春華(七)(第2/2頁)
說完,又掃了趙謙一眼。
“把人放了。”
趙謙惱火,但又著實不敢對她發作,氣得徑直翻了個白眼。
“你添什麽亂,上回那個岑照就算了,半死的人,你哥不計較,我也就不說什麽。今日我這是職責在身,押送人犯回內禁軍營,不日就要提解洛陽獄,你胡來不得。”
“你們眼裏誰都是人犯?她一個姑娘家,生得這麽柔弱怎麽可能是人犯?再說,如果她是人犯,大哥把他放在清談居裏做什麽?”
“這……”
“你說啊?”
“我……你大哥的事,我都不全清楚,你給我條路讓我升天吧,少過問。”
“那你帶著她,跟我一道問我大哥去。”
說到這會兒,銅駝道上已有好事者駐足張望。
趙謙實在為難,求救似地看向席銀,壓低聲音道:“我說不過她,你……說……句話。”
席銀舉起帶著鐐銬的手,交疊於胸前,彎腰以額相觸,朝張平宣行了一禮。
“張姑娘,多謝您照顧兄長,您的大恩,奴一生不敢忘。”
張平宣見她如此,忙道:“你別這樣說。我也是……”
話及此處,她耳根有些發燙,不由伸手去按了按,不再出聲。
席銀續道:“還請張姑娘不要為難趙公子。奴是……”
她拿捏了一下言辭,尋了八個適當字兒。
“求仁得仁,罪有應得。”
她自己這樣說,張平宣也沒了話。。
擡頭又剜了趙謙一眼。“不準再動刑。”
“我都跟你說了很多次了,我和張退寒不一樣,我不打女人!”
“閉嘴,讓開!。”
“……好好好……”
趙謙抿著嘴,松開韁繩無奈地讓到一旁。
張平宣從袖中取出的一方絹怕,替她包紮手臂上尚在滲血的傷口,面色有一些猶豫,半晌,方低聲道:“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姑娘請問。”
“你……和你哥哥一直都住在北邙山中嗎?”
“是。”
“住了多久呢。”
“十年。”
張平宣手指一顫:“那十年前呢。”
“十年前,我在洛陽樂律裏,兄長……在穎川。”
“哦……這樣。”
她面色悵然,不再續問。
“沒事了,你放心,我這去找我大哥,定不讓他傷你。”
席銀搖了搖頭:“多謝姑娘,奴……也有一件事想問姑娘。”
“你問。”
“兄長從未出過青廬,姑娘怎會認識他。”
“嗯……”
這一問,連趙謙的目光都掃了回來。
張平宣卻全然不知,一門心思地應付這個不是那麽好答的問題。
“那個商山有四皓,青廬余一賢嘛,我……仰慕一賢公子很多年了。”
說完,紮緊了席銀手臂上絹帕,對趙謙道:“這樣只能將就一下,她這咬傷深,還得找大夫來治。”
趙謙面色不快,頂回一句:“還用你說,趕緊回。我辦正經事。”
“等等,梅辛林呢。”
“在他的官署。怎麽,你之前不是不信他嗎?”
“你少管。”
說完,又看了席銀一眼:“我走了。”
席銀按了按包紮處,低頭道:“多謝姑娘。也請姑娘替奴給兄長代一句勿掛。 ”
“好,一定。”
趙謙目送張平宣離開,這才扯馬頭前行。
一路上耷拉著頭,也不似之前那般話多。
“你喜歡張姑娘?”
席銀輕聲問了一句,趙謙笑著搖了搖頭:“你都看出來了。”
他說著擡起頭,吸了吸鼻子:“只不過你也聽到了,她仰慕的是你兄長。什麽青廬余一賢,長得倒是……倒是清俊。”
“是啊。”
她聲中帶著一絲嘆意。
“兄長是個潔凈的人,奴也仰慕他。”
趙謙忙道“你還敢說,別說我沒提醒你啊,這話你可千萬別再在張退寒面前說了。”
“為何。”
趙謙搖了搖頭:“從前陳孝就是個極潔極凈的人。結果被他殺了,”
說著他擡起頭來續道:“你還記得,你那日為了要一身體面幹凈的衣服,把他惹惱的事吧。”
她這麽一說,席銀倒是回想起了矮梅樹下的那一幕。
依稀自己當時說了相似的話,說兄長是“皎皎君子。”而張鐸卻怒不可遏,甚至斥她說:“你身為下賤,卻又心慕高潔。”
那個復雜神情,包藏著不甘,憤怒,憐憫種種混亂的情緒。但用意用情都實在深沉,以至於席銀至今都還能回憶起來。
“欸。”
“嗯?”
“無論如何,今日我要謝你。”
“奴不敢。”
“真的,不然今兒又會被張平宣斥得沒臉。”
席銀擡手掩笑,鐐銬伶仃作響,她臉一紅,忙又縮回了手。
趙謙忙道:“走走走,去了洛陽獄我就讓人給你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