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春華(七)
“從來不與女子接觸。”
席銀在心中默復了一遍此話,隨即朝清談居中望了一眼。
十幾日的回憶如浮光掠影。
張鐸這個人的飲食起居,和清談居中陳設一樣,十分很簡單。
喝尋常的茶,熏香也只燒沉香。
平日過午不食。從來不吃果子,不吃糕點,但一日兩餐,皆是無肉不歡。
不過,即便他是這樣一個啖肉飲血的人,他對席銀從來沒有起過一絲肉/欲,哪怕二人衣衫不整,皮肉相挨時,他也就如同一副無靈的骨架,靜靜地坐著。
甚至直接斥過她,不準她在他的面前發/浪,於是在他身邊呆得久了,她竟也開始收縮起少女心中那些,存在陰陽之間,濕漉漉的妄念來。
趙謙見她陷於沉思之中不說話,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回神啊姑娘。”
“是。”
想得是些春水流膩的事,猛然被打斷了多少有些窘迫。
趙謙只當她在自己面前局促,笑道:“我又不是張退寒,你別這麽害怕,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咱們路上慢慢說。不過……先得讓你受點委屈。”
“什麽委屈。”
趙謙抓了抓腦袋,“既然要帶你去洛陽獄見識,那你就得有個逃犯的模樣。”
說完他轉身走向江淩:“上回我落在西館的鐐銬張退寒擱哪兒你曉得嗎?”
江淩道:“奴收著。”
“成勒 。”
趙謙伸出手來,“正好。”
***
今日正是二月初洛陽城的鬥草會,藥香滿城,銅駝禦道上人來人往。
趙謙牽著馬,席銀帶著鐐銬坐在馬上。
城中百姓見中領軍的大將軍親自押送人犯,且是自己甩腿兒,讓人犯坐馬,不由議論紛紛。
席銀在人聲之中垂著頭,面色羞紅。
趙謙咬著一根甜草根兒,擡頭見她不自在,便出聲寬她道:“你不用想那麽多,這洛陽城裏啊,每一日都有人從雲端上掉下來,掉到豬圈馬廄裏。也有人像張退寒那樣,從亂葬崗裏爬出來,一夜之間位至“九命。”
話剛說完,前面忽然傳來一個伶俐的聲音。
“ 趙謙!”
趙謙一聽到這個聲音,差點沒跳起來。
“平宣……”
馬受驚揚前蹄,險些把席銀顛下來,趙謙原本想上前,此時只得退回來去拉馬,一時手忙腳亂,沒好氣地道:
“你趕緊回去找你哥哥。”
張平宣擡起頭,看向馬背上席銀,一下子認出了她就是自己去清談居裏找藥時遇見的那個女子,又見她手腳皆被鐐銬束縛,忙伸開手臂攔住趙謙的去路。
“不許走。”
趙謙好不容易拉住馬頭,急道:“你可別給我添亂了行不行。”
張平宣不以為然,徑直走到他面前,擡頭道:“我哥要幹什麽,他那些藥是我偷拿的,拿去給那人救命用的,跟這個姑娘有什麽關系?他這又是要處置人了嗎?”
“不是,你哥有你哥的大事。”
“什麽大事?我問你我哥讓你把她帶到什麽地方去。”
她說著,看了看她手臂上的傷口,猛地提聲,劈頭蓋臉地沖著趙謙道:“你還是人嗎?她可是個姑娘家!把人傷成這樣!”
趙謙頭都要炸了。趕忙搖手:“不是我傷的,不是,我說張平宣,你什麽時候見我為難女人,是你哥………也不對,也不是你哥……”
“是我自己不留意,被雪龍沙咬傷的。”
席銀突然接了趙謙的話。
趙謙忙附和上去,“對對對,是雪龍沙咬的。”
張平宣回看席銀,放柔了聲音道:
“你別替他們開脫,我知道,他們幹得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說完,狠狠地看了趙謙一眼,“把人青廬的公子打成那樣……”
席銀聞言,忙道:“他還好嗎?”
張平宣愣了愣,“誰?”
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哦……岑照嗎?”
“是啊。”
“多虧清談居裏,你幫我翻出來的那些傷藥,真是有奇效,這會兒人醒來了,熱也見退……”
她說到此處,又有些戒備疑惑,轉而打量起她來。
“我那日取藥走得急,也沒來得及問你,怎麽你那麽關心岑照。”
席銀隱約覺得她的語氣有些微妙,忙道:
“他是我哥哥。”
此話一出,張平宣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來。
“你是她妹妹啊。”
說著,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她一翻,“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吃驚,天下好看的女子我見過不少,可生得你這樣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原來你是岑公子的妹妹啊,難怪不得呢。”
說至此處,面容也明朗起來,“你放心吧,他如今在青廬養傷,等傷再好些,就要啟程去東郡,他還跟我說,若我能見到他的妹妹,幫他帶一句‘勿掛念。’今日巧,還真讓我遇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