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華(第2/3頁)

“欸欸!你怎麽比你大哥還要命啊,你大哥要知道我帶你一個姑娘家看血淋淋的東西,還不打死我,你回來……去我帳內坐會兒,我去找你大哥。”

張平宣摟了摟懷裏的東西,回頭應道:“那成,你快些。”

“曉得啊。”

趙謙摁了摁眉星,轉身吩咐軍士:“帶張姑娘去歇著。煮我最好的茶。”

中領軍的軍士大多知道自家將軍對這位張家女郎的欽慕之心,哪有不慎重的。殷勤地引著張平宣去了。

趙謙這才摁著眉心往刑室走,走到刑室門前的時候,卻聽見一聲足以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驚得他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明晃晃的春光落在寒津津的鐵刑架上。

岑照背對著張鐸,從肩背到腿腳,幾乎看不見一寸好肉。細看之下,每一寸血肉都在痙攣顫抖,牽扯型架上的鐐銬伶仃作響。

四日了,連用刑的人都已經有些膽怯,生怕不慎碰到他的要害,就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好在,現在哪怕是隨意的一個挪動都能讓他生不如死,於是用刑的力道輕了,多得是精神上的折磨。

張謙坐在他身後,撥動著垂掛的鐐銬。

鐵與鐵沒磕碰一聲,都能引出岑照一陣痙攣。

“還是那個問題。”

“我……不是……”

一聲鞭子的炸響,刑架上的人,引常脖子,撕心裂肺地慘叫了一聲。

江淩朝那落鞭處看去,卻張鐸前面的一張刑凳上赫然顯出一道發白的鞭痕,原來那鞭子不是落在岑照身上的。而岑照卻像瘋了一般地抽動的身子,整個型架被他拉扯地嘩嘩作響,險些就要的倒下去。

“扶穩他。”

江淩連忙上去摁住岑照的肩膀。卻沒能抑制住他喉嚨裏慘叫。

背後的張鐸笑了一聲,站起身走到岑照身後。

“叫什麽?好生想想,那一鞭打的是你嗎?”

“打得……打的是誰……”

“打的是東郡的陳孝。”

“中書監……照糊塗……糊塗了……”

“你為什麽會叫……”

“呵……我……”

“你是陳孝。”

“我不是……我是岑照。”

他說得周身青經暴突,一口從肺中嘔出一大片汙血。

江淩有些擔憂,回頭對張鐸道:“郎主,再這樣下去,他要撐不住了。”

張鐸抱臂退了一步:“西漢商山有四皓,當今青廬余一賢。青廬的一賢公子,是舉世清流,衣不染塵,可不是你現在這副模樣。”

岑照抓緊了鐐銬上的鐵鏈,僅剩的一些好皮被血襯得慘白耀眼,他竭力勻出一口氣,“張大人……我既然肯受……肯受你的刑,就不會在意什麽清流……白衣……的虛妄體面……”

喉嚨中的血痰沒有力氣咳出來,他索性吞咽下去。

一時之間,聲音稍朗。

“連阿銀都知道,怎麽丟掉矜持,棄掉體面,在洛陽……洛陽的世道上熬……”

“住口!”

“呵呵……”

他口腔中含著血,突然也笑了一聲:“中書監大人,為何動怒啊……啊!”

話到末尾,引頸又是一聲慘叫。他渾身亂顫,幾乎要失禁了。

江淩忙摁住他,順手掐了一把他的脈,只覺搏跳淩亂,已不可平,忙朝著張鐸搖了搖頭。

岑照將臉貼在型架上,抽搐著道:

“中書監……大人……今日是第四日了,照……最多也就撐到今日……若……若大人……再受執念所困,那麽……那麽照,就不能替大人去晉王劉必處了。”

張鐸沒有說話,只看了江淩一眼,示意他把人放下來。

岑照匍匐在地咳了好一陣,方得以稍稍支撐起頭顱。

“張大人,……你是不會信借屍還魂之說的,聽說……當年陳氏滅族,合族男丁……腰斬於市,大人親主刑場,一個一個驗明正身……如今……又怎麽會信照是陳孝呢。”

張鐸撩袍蹲下身,凝向他那雙灰白的眼睛。

“那你以為我在做什麽。”

“咳……沒有這一身刑傷,劉必怎麽才能信我,不是大人的人。”

張鐸慢慢捏緊了手掌。

其實,到目前為止,除了被他提及的席銀之外,張鐸尚算喜歡這場博弈。

“送你去東郡之前,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大人……請問。”

“劉必當初請你出山,你坐視二十余人亡命在青廬,亦不肯應劉必,今日為何肯受我驅策。”

岑照擡起頭。

“劉必……無帝相,而你……有啊。”

“你演過命?”

“算是吧……”

“除此之外”

“因為……阿銀。”

“何意。”

“於劉必而言……阿銀若棋子,隨意可殺。”

說著,他頂起全身力氣擡起頭,張口放慢了聲音:“而於大人而言……”

一言未閉,人似已力竭氣殘,周身坍頹,如同一灘泥巴一樣,撲癱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