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7頁)

更何況這個人看上去還是那麽軟弱,那麽聽話。

想到這兒,梁王幾乎要拊掌叫好了,不管這枚棋是誰埋下的,不管這個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簡直精妙絕倫,可載入兵法籍中的奇謀。

他對抵在身前的長槊視若無睹,只走進楚晏,與他隔著兩排兵卒,幽緩發問:“你沒殺常權,所以常景也沒有要謀反的理由,所謂兵圍宛州城,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目的是讓我從晏馬台調兵,引我上鉤?”

楚晏點頭。

“所以,這麽多年的做小伏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都是在做戲?”

楚晏輕勾了勾唇,任清風拂過頰側,吹起鬢絲微顫,他依舊端穩而立,有著高山流水般的悠遠寧靜,平聲道:“是在做戲,能騙過父親,當真是難得。”

梁王淺淡一笑,未惱,只是有些不解,“值得嗎?當年摘得魁首的狀元公,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跑來做我的女婿,更充作為我斂權的工具,還要忍受同窗好友的疏遠,清流直臣的鄙薄不屑,送出了女兒,被大舅子欺壓,二十多年,人生最好的年華全在屈辱中度過,就為了輔佐一個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

楚晏只有在梁王說出那句‘送出了女兒’時表情出現了微小的變化,似是愧疚,又似哀戚,但其余時候都是清風似水般淡然。

“我是什麽樣的人,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你這樣的人當然理解不了。就像你想不通,如果當年我真得提前告訴了徐慕落馬道有埋伏,那他為什麽還要涉險再從那裏走。你這樣的人,會做的從來只是為了一己私利,挑動大周內亂,致使三王自相殘殺,或是勾結突厥,吞我大周疆土,欺我大周子民。”

“你剛才問我為什麽要拿自己的大好年華去效忠皇帝陛下,這跟當初徐慕背棄你是一個理由。就算安排我入此局的是先帝,可隨著陛下一日日長大,他剛直果敢,重情重義,永遠不會像你一樣,為了一己私利去損害江山社稷,能效忠於有道明君,乃是臣子萬世修來的,當無悔矣。”

山道間朝風緩緩,絢爛朝霞在天邊暈染開,沖破了藍白相錯的一線天,將光芒灑向人間。

鏗鏘言辭猶在耳,蕩破了勁風,沉沉的砸下來。

梁王無所謂地笑了笑,“事已至此,這些又有什麽重要?只是……我很好奇,接下來要如何處置我?”

他是宗親之首,是先帝托孤的輔臣,縱然被蕭逸算計得擔了謀反之名,可他在朝中根基深厚,要處置他勢必會引起朝野動蕩,更不是眼前這幾個螻蟻所能決定的。

說話間,封世懿和常景已經走近了。

常景略有些不好意思,朝楚晏輕輕一揖,道:“我不知內情,從前對楚大人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楚晏還禮,道:“大將軍不必往心裏去,這都是下官與陛下商定好的,若非如此,下官的身份還不能隱藏得那麽嚴實。”

兩人各自說開,自然也就無事了。

封世懿看著梁王,道:“得先將此人看押起來,待我修書上達天聽,等候陛下發落。”

楚晏和常景應是,正要各回營帳善後,沒走幾步,封世懿叫住了楚晏。

久經沙場的老將軍看向追隨梁王的殘兵,又將目光落入到宛州城內,朝霧彌漫在空蕩蕩的街衢之上,將周遭一切都映得有些模糊。

他的聲音亦如染了煙霧,透出濃濃的擔憂,“宛州是梁王的老本營,咱們不摸底細。那七萬晏馬台守軍也是大周將士,他們受人蠱惑罪不至死,我們不能全殺了,所以你得小心看管,不要被有心人鉆了空子。”

眼見梁王被俘,楚晏本已放松下來,聞言,倏然一凜,見老將軍眉目端凝,臉上滿是憂色,心不由得跟著一沉。

……

蕭逸合上那份戰報,沉默了許久,仿佛在思忖著什麽,看得楚璇一陣心慌,忙問:“輸了?”

蕭逸恍然一笑,搖頭,“贏了。”

她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來,卻又疑道:“既然贏了,你為何是這種表情?”

蕭逸沒有立即回答,目光淡淡落在地磚上,眉宇微皺,似攏著無盡的心事,他擡頭看向楚璇,道:“我得去一趟宛州,不管是封世懿還是常景,亦或是你父親,他們都不能隨意處置梁王。他歷經三朝,又是宗親,根基深厚,需得小心處置,不然朝堂會亂。”

楚璇也覺他說得有理,可一聽他要離開長安去宛州,還是十分不情願。畢竟如今局勢微妙,雖然鬥倒了梁王,可還有一個手握重兵的蕭佶在虎視眈眈,這個時候離京,會不會太冒險了……

她稍加思索,誠懇地建議道:“你可以下旨,就像下旨開戰一樣,要如何處置梁王在聖旨裏寫明,那封大人、常將軍還有父親就是奉旨行事,不會有人為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