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鶯鶯側身躺在地上,彎起胳膊肘手支在腦側,大幅緋色繡紗鋪陳在他身後,披帛淩亂纏著他的上半身,甚是風情萬種地看向驚慌失措的楚璇,道:“喊什麽?你都看到了,我是個男的。”

他喟嘆道:“誰讓我們胥朝宗府只能由女子接掌,我爹在我前邊都連生三個男孩兒了,到我還是個男孩,你說怎麽辦?所以這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只能落到我身上了。”

楚璇滿是譴責地道:“那你至少應該心裏有數啊,你是個男人,你怎麽能披著張女人皮來摸我的手?還有剛才……男女有別,你懂不懂?”

秦鶯鶯愣怔了片刻,轉而擡起上半身似笑非笑地看向神情冷冽的蕭逸:“原來你真沒跟她說啊……”

投向他的視線更加陰鷙森森。

秦鶯鶯卻笑不可遏,綾羅艷裹的上半身前仰後合,笑得鬢邊釵環如花枝亂顫。

從前楚璇拿他當個女人看,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雖然略微誇張了些,但還算昳麗動人。可如今知道他是個男人,再看這場景,只覺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那一長串鶯嚦嬌啼如檐下銀鈴般響在靜謐的夜裏,一直到他笑夠了,才收回勁兒,難得好心地沖楚璇道:“這不能怪皇帝陛下,我曾經逼著他發誓,要是敢把我是男人的事說出去就死媳婦。”

楚璇睜大了眼睛。

秦鶯鶯笑道:“這人當年也是少年心性,不信鬼神,不敬閻羅的,痛痛快快地發誓了。唉?你不是不信嗎?怎麽這麽老實聽話?”

蕭逸冷冷低睨著他。

秦鶯鶯有所悟,轉頭看向楚璇,嘖嘖嘆道:“哎呀,看來他真是喜歡你喜歡得緊,喜歡到一點風險都不想讓你冒。”他似有所觸動,浮掠起些許傷感:“本來還想跟皇帝陛下商量下胥朝習俗的事,這下怕是沒有回旋余地了。”

蕭逸依舊玉面如冰,緘然不語。

楚璇卻好奇心大盛,站起身,撲掉裙紗上的灰塵,乖巧地往蕭逸身邊靠了靠,抻頭問:“什麽習俗啊?”

蕭逸握住楚璇的手,沉聲道:“他嘴裏慣吐不出象牙。”

秦鶯鶯那模樣看上去甚有自知之明,隨和地擺了擺手,道:“沒事,我不跟你生氣。”旋即又看向楚璇,柔媚一笑:“我就是一說,你也就是一聽。”

“在我們胥朝啊最看重兄弟情義,若是自認相交投契,為表真心和義氣,那什麽都可以交換,包括女人……”

他用一種神往的眼神看向楚璇那張驚艷媚極的臉,誠懇地補充:“若真講義氣,拿對方當朋友,當兄弟,是一定會把女人送去陪對方睡一宿的,陛下……”他仰了頭,目光瑩澈地看著蕭逸道:“我這次來帶來了六個姬妾,你要是答應,我明晚就把她們送來伺候你。”

楚璇怯怯地往蕭逸懷裏縮了縮,蕭逸將她摟住,氣定神閑地垂眸看著躺在地上耍無賴的秦鶯鶯,慢悠悠道:“我們大周沒有這習俗,但有另外一種說法。”

秦鶯鶯忙問:“什麽說法?”

蕭逸低凝著他,驀地,唇角微微勾起,噙著一抹和風溫煦的笑。

“有來無回,死無全屍。”

賴在地上不起來的秦鶯鶯猛地哆嗦了一下,掙紮著站起來,向後退了幾步,顫栗著道:“你這個樣子,我是沒法跟你真心相交,拿你當兄弟的。”

蕭逸冷酷地瞥了他一眼:“那你滾吧。”

尷尬的靜默,窗外夜風淺咽低旋,聲聲入耳。

秦鶯鶯低咳了一聲:“要不,咱們還是說說交易吧。”

蕭逸斜睨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擡胳膊探向身側的書架,那上面擺著一盞細頸越瓷大肚瓶,他捏住頸口輕輕一扭,只聽‘烏拉拉’的聲響,面前抵墻的兩排書架緩慢側移,露出中間黑漆漆的入口。

蕭逸簡略道:“密室。”又看了眼秦鶯鶯:“你前邊走著。”

秦鶯鶯正驚訝地看著那穿墻入深的密室,聞言,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一蹦老高:“憑什麽我前邊走著?”

蕭逸平風靜水地掠了他一眼:“憑提交易的人是你,憑求人的是你。”

秦鶯鶯惡狠狠地瞪了蕭逸一眼,撥斂起裙紗,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探步子,挪動著進了密室。

蕭逸把燭燈滅了,隨手拿起一顆夜明珠照明。

經過一道窄廊,走入密室深處,漸開闊起來,可見兩側矗著鎏金花枝架,架上擺著夜明珠,沉光幽斂,勉強照亮了周遭的陳設。

只有一張紫檀木橫案和四團繡榻。

蕭逸小心扶著楚璇讓她坐好,把夜明珠隨手擱在橫案上,靜默看向坐在他對面的秦鶯鶯。

秦鶯鶯那深邃且輪廓鮮明的五官隱在暗昧裏,卸去了吊兒郎當,浮掠上幾許精明的笑意。

“我剛才在密室裏走,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前傾了身體,直勾勾地盯著蕭逸:“提交易的是我,先求人的也是我,可你並沒有一口回絕啊。你不光沒有回絕,還煞費苦心地安排這種隱秘地方來談,是想要避開耳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