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4頁)

她後退幾步,與雲蘅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讓畫月看座,才淡淡問:“母親有何事?”

如此明顯,雲蘅就算再愚鈍,也猜到她知道興慶殿裏的事了。

因此也不急著說事,只用綿帕捂著嘴咳嗽了幾聲,強撐著精神,疲弱道:“那日在興慶殿,楚玥是不像話了,母親也有錯。回家後被你父親狠罵了一頓,玥兒只因頂了一句嘴,說了一句你的不是,就被你爹打了一記耳光。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挨過打……”

“那真是委屈她了。”楚璇略有些不耐煩,“母親有話就說吧,女兒不能久陪,陛下快要醒了。”

雲蘅被這麽一噎,臉色黯了黯,喟嘆道:“是你二舅舅的事。你也知道,他是個風流不羈的性子,在韶關荒蕪之地待久了,乍一回長安這錦繡繁華之地,耐不住寂寞,就容易犯錯……”

楚璇打心眼裏不願意聽蕭鳶這畜生的半點消息,甚至一聽他就覺得煩躁,手指飛快地撚過腕間的珊瑚手釧,目光落在地上。

雲蘅渾然未覺:“他那夜只是跟些狐朋狗友喝多了酒,犯了混,就……就欺辱了一個小姑娘,那姑娘家中貧寒,本來都說好了給些銀錢,誰知她竟是個剛烈的,就投了湖。如今這事鬧出人命,眼瞧著是有人要往大了鬧,送到大理寺,本該是你表哥管的,可你也知道你大舅舅和二舅舅向來不和,你表哥也不願意替他遮掩,這事已上達天聽,陛下那裏還未見有處置,你能不能求個情,讓陛下高擡貴手,饒了你二舅舅這次,他以後不敢了。”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忐忑地擡頭看向楚璇,卻見楚璇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眸光涼如水。

許久,楚璇冷冷笑開,緊盯著母親,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給母親捋捋,蕭鳶奸汙了姑娘,人家姑娘不堪受辱投湖自盡,可母親想的卻是要給蕭鳶脫罪。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啊,母親是覺得這姑娘不是人,活該受這些嗎?”

雲蘅聽她言辭犀利,當即不快,蹙了眉道:“這不是已經出了事,就算把你二舅舅打死又能怎麽樣?咱們願意出錢,這姑娘家裏窮,他們需要錢。”

楚璇靜靜坐著,目光落到地磚上,竟有種難以言說的荒涼與傷慨,她嘴角顫了顫,聲音也有些發虛:“我想問母親,若是你的女兒被人欺負了呢?”她擡起頭,臉上竟漾起了薄如霜雪的笑意:“你會替她出頭嗎?還是會這樣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雲蘅倏然怔住了。

侍立在側的高顯仁眼見局面不妙,忙上前,沖楚璇道:“娘娘,陛下該醒了。”他見楚璇呆坐著,目光發直,半點反應沒有,忙補充:“陛下這些日子脾氣不好,醒來若是見不著您底下人又該遭殃了。”

楚璇恍然回神,由畫月攙扶著起來,深吸了口氣,壓下胸前起伏狂湧的萬般情緒,平淡道:“女兒無能,幫不了這個忙,恐怕要讓母親白跑一趟了。”

她轉身要走,可一躊躇,還是沒忍住,又倒退回來:“外公手眼通天,他會不保自己的兒子嗎?母親可別忘了,父親是因為什麽丟了官職,受了牢獄之災的。”

楚璇快步回內殿,掀開垂下的碧綾帳,險些撞上眼前的人。

蕭逸站在帳後,面色沉凝,像是在想什麽,出了神,竟沒看見楚璇進來,被疾風一灌,下意識擡手箍住她的腰,將她攬入懷裏。

楚璇好像闖了一道奇險關隘,筋疲力竭,軟軟乖順地靠在蕭逸懷裏,許久,她才滿是抱怨道:“思弈,我太累了,你一點都不體貼,只想著子嗣。”

蕭逸將她緊往懷裏扣了扣,好脾氣地順著她道:“是,我是個壞人,我知道錯了,你這就睡一覺,好好休息,我肯定不吵你。”

說罷,把她攔腰抱起,極仔細地放回床上,一直等著她合上眼睛,才返身出來。

蕭逸只覺腦子裏一片空白,雷電霹靂閃過般的雪亮,他頓了頓,三步並作一步地跑到外殿的那摞奏疏前,挽起袖子翻找。

高顯仁看得納罕:“陛下,您找什麽?奴才幫您……”

蕭逸驟然停了動作,捏著一方大理寺剛呈上來的奏疏,手不住的顫抖。

他翻開,一目十行地掃下去——他自幼稟賦超絕,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看過一遍的奏疏字句都能詳熟於胸,沒那麽容易忘,只是,他還得確認一遍。

目光定住。

——‘苦主乃貧家女,住西蔔巷三號,年十四……’

十四歲。

蕭逸額間皺起一個川字。他對蕭鳶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向來不感興趣,但也架不住此人太過放蕩荒唐,總有些零星閑話傳進內帷,被當成了笑談。

好像有人說他專喜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後院姨娘一茬接一茬的鮮嫩花朵,摘完了采膩了就賞給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