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4頁)

蕭逸的背影微頓,聲音裏含了融融暖意:“我知道。”

楚璇目送著他離去,跟著他經了一場舊年悲歡離合,好像元氣大傷,渾身透出疲乏,頹然坐在偏殿的窗前,凝著茜紗窗紙上精心描繪出的折枝臘梅,一遍又一遍回味咀嚼著他的話。

他知道。

他說他知道。

那是毫無波瀾、也沒有半分吃驚的三個字,平靜到好像早已知曉。

他怎麽可能早已知曉?

當時在外公的書房裏,除了外公,便只有蕭騰、蕭鳶,父親和江淮,她當著這五個人的面兒說她不知道,若是蕭逸要提早知道她沒有出賣他,那便只能是這五個人中的一個告訴了他。

楚璇腦中的一根弦驟然繃緊,她想起了蕭騰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咱們一個勁兒地往內宮送眼線,別是人家也有樣學樣,往咱們身邊也安插了眼線。”

還有剛才,高顯仁說什麽來著?

他說蕭逸昨夜一夜未眠,召見外臣,還摒退左右,連禦前大內官都不能在跟前伺候,那該是什麽樣的外臣?

據她所知,就是校事府的孫玄禮也沒有這種待遇啊。

她只覺頭一陣發脹,冉冉進來說,太後用過藥好些了,非要擺駕回祈康殿。

楚璇知道了事情原委,心中愧念頗深,又不敢到袁太後跟前惹她不痛快,便囑咐好了宮女仔細伺候,把事情安排妥帖,周周到到地把她送走。

鬧騰了這麽一番,楚璇在天將黑時便早早的上床睡覺,夜裏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突然發現身邊多出個人來,蕭逸把她攔腰摟在懷裏,聲音沙啞:“你老實些吧,一晚上蹬了多少回被了,再蹬揍你。”

楚璇不服氣地冷哼了一聲,卻仍舊把頭扣進他懷裏,有些幽怨道:“你幾時來的?天天又在忙什麽?”

蕭逸打了個哈欠,印在她額上一吻,黏黏糊糊地說:“過幾天我們就去驪山,我今年在行宮過生辰,你最好想想送我點什麽,要是送的我不滿意,你給我等著。”

楚璇:……

這深更半夜的,悄默聲地跑到她床上不說,又要揍她又要讓她等著的,她怎麽從前沒有發現這個人這麽野蠻且不講道理!

須臾,身邊便傳來了蕭逸輕淺且均勻的酣息聲,楚璇往他懷裏縮了縮,心道明天再跟他講道理吧,便放松下來,很快進入睡夢中。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時蕭逸又已經走了。楚璇用了早膳,忽聽外面內侍來報,說是她家裏表哥往內直司遞了帖子,要進宮拜謁貴妃娘娘,陛下那邊已恩準,現下已進了順貞門,再過大約一炷香就要到了。

楚璇心想,表哥的話……除了蕭雁遲恐怕不會有別人了。

果然是他。

畫月放了蜀錦撒花幔帳,起先蕭雁遲還能老老實實跟她隔著道帳子說話,誰知說著說著非要她摒退左右。

楚璇心道,這是外男啊,在王府探親也就罷了,在深宮內苑裏,哪有摒退左右跟他竊竊私語的道理?

好說歹說,把冉冉留下了。

“璇兒,我上次跟你說的事如今已有眉目了,我在驪山行宮當值,已買通了那邊巡值的禁衛和守山的神策軍,只要我們商定好了時間,就可逃出生天遠走高飛。”

楚璇呆愣了半天,隔著帳子怔怔道:“我何時說過要走?”

蕭雁遲急道:“你不走怎麽辦?陛下與爺爺的爭鬥日益激烈,你夾在中間,遲早是要做抉擇的,到時不管偏向哪方,另一方都是不會輕饒了你的。還有……”

他定了定神,道:“我從爺爺哪裏探聽到確切消息,太後有意要讓常景的女兒常冰綃入住中宮。這本就是天子家事,陛下不大會忤逆他的母親。常景與爺爺和姑父都過節頗深,若是他女兒真當上了皇後,她會讓你好過嗎?我跟你說,我早就看出來了,爺爺一直在利用你,真到生死關頭,他不會保你的。到時你獨自在深宮裏,孤立無援,可真就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想走都走不了。”

楚璇只以為常冰綃這一頁可以翻過去了,蕭逸也答應過她不會有別的女人,可沒想,竟讓太後又翻了出來。

知母莫若子,蕭逸早說太後還會有後招,果不其然,這後招就來了。

但是她信,蕭逸不會負她。

“雁遲,我不走,你也不要再在這上面費心了。”

外面一時靜默下來,良久,蕭雁遲試探道:“若是姑父也希望你走呢?”

楚璇錯愕:“我爹?”

“是,你爹也希望你走,他很擔心你,憑我自己沒那麽容易、也沒那麽快買通驪山禁軍,這其中有姑父在運作,他和我一樣,都希望你能離開這充滿是非與險惡之地。”

他的話如一根長著鉤刺的細藤,柔柔的戳進她的心坎,隨即傳來一陣刺痛。

她不該讓父親為她擔心的,可是,她真得不想走,她不想離開蕭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