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4頁)

楚璇乖巧地點頭。

“許多人都知道,我的生母是在生我時難產,可卻不知是如何難產。當年她和太後入宮時大周剛剛經歷了三王之亂,我的三個兄長皆死於戰亂,父皇後繼無人,朝中諸多猜測,覺得極有可能會效法前朝,兄終弟及,讓梁王繼位,可偏偏這個時候,母親懷孕了。”

“她這一懷可算是擋了別人的路。即便在我登基後的許多年有人提起她,都會說她雖然短命,但是能在那樣復雜的局勢裏生下我,已是一個不小的奇跡,畢竟那時藩王權臣當道,而父皇的龍體正每況愈下。”

“說得這麽輕巧,可世人怎麽會知道,她在懷我五個月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的安胎藥裏被混進了當歸尾,且她服藥日久,藥性滲入體內,已無化解的可能。”

楚璇呢喃:“當歸尾……那是活血化瘀的藥啊!”

蕭逸面容淒惶,說不盡的憂傷,喟嘆道:“是啊,雖然每日的量很少,但發現得太晚,當時禦醫就說,若想活命,得盡快落胎,不然就得以猛藥固胎,可若是那樣,對她的身體傷害就會非常大。她選擇了後者,到了最後生產那一日,果然血崩,拼死生下了我,最後血盡而亡。”

他走到窗前,看著窗前的閑庭落花,那寥落的光影在眸中倏然而墜,連綴成了疏淡迷離的畫卷。

“最後的那五個月,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卻還是義無反顧,只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璇兒,你知道當我探得真相的那一刻心裏是什麽感覺嗎?”

他的聲音平煦無波瀾,好像輕薄而脆弱的流沙畫作,素手一拂便會消失無影。

楚璇臉頰滾下一行清淚,她握住蕭逸的手,摁壓下胸前起伏的萬千情緒,以最後的冷靜推動事情極速駛向最終的真相,啞聲問:“是誰?是不是……我外公?”

蕭逸的手猛然顫了顫。

沉默良久,他緩聲道:“我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去查明真相,把每一處關節都細細理順清楚,費盡周折挖出人證物證去佐證,我也怕冤枉了他,尋錯了仇人。”

蕭逸反握住楚璇的手,五指合攏,微微用力,一字一句都無比清晰:“你以為只有梁王恨我擋了他的路,欲除我而後快嗎?我也恨他,我恨不得剝其皮啖其肉。”

楚璇只覺心仿佛隨著他的話揪在了一起,恍惚間,她突然想起了從前在梁王府的場景。

那時候蕭逸也就只有十歲,在見到外公時,如換臉譜般瞬時斂去滿面的陰沉淒郁,轉而浮上張揚且淺薄的笑容,如這世間最尋常平和的少年,如一個心底無塵、最單純無憂慮的少年。

這些年他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

在那張明朗豁達的面具下,究竟藏著一個什麽樣的他?

窗外天光被茜紗篩過後微弱地落下,落在那張如冠玉般的面上,光影斑駁晦暗,襯得他的神情愈加深遠而難以捉摸。

蕭逸揩掉楚璇頰邊的淚,道:“跟你說這些就是不想讓你難過多心,母後總為難你也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麽,是因為她恨梁王害死了她的親姐姐,而她始終無能為力,便就拿你來撒氣。你別怕,我不會讓她欺負你的。”

楚璇霍然傾身環住蕭逸的腰,面貼在他的襟前哽咽:“思弈,對不起。”

蕭逸將她從懷裏撈出來,緊凝著她的雙眸,神色端凝,無比嚴肅:“璇兒,你遲早會明白,梁王是梁王,你是你,你不需要為他的過錯而承擔什麽。而我們之間……”

他溫和地勾了勾唇,意味深長:“我們兩個的命運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糾纏在一起了,緣分也好,宿命也罷,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若說誰欠了誰的,那也是我欠你比較多。”

說罷,他不舍地將楚璇松開,整理了下心情,恢復了一慣的平靜淡然,略有些無奈道:“侯尚書和光祿大夫還在宣室殿等我呢,我得回去了。”

光祿大夫?

楚璇猛地回過神來:“我照你教我的跟外公說了,你有意要晉光祿大夫為大理寺卿,他和大舅舅決意要在今日早朝,趁光祿大夫尚未返京而定下大理寺卿的人選,結果如何?”

蕭逸如坐釣魚台一般端穩含笑:“自然是他贏了,朝會上已落定,由蕭騰長子、你的大表哥蕭庭疏繼任大理寺卿。”

“那……”

蕭逸道:“你別擔心,我本來也無意於要在這個時候把大理寺攥在手裏。我與他交鋒了這一局,其實已經占了上風,凡事都要講個平衡,適當給他點好處也無妨,現在還不是該把他逼急的時候。”

看著他綢繆嫻熟、成竹在胸的模樣,楚璇稍稍放了些心,見蕭逸要走,沒忍住,在他身後輕聲道:“外公問我你打算派誰出任宛州郡尉,我沒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