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新年(第2/10頁)

“我來接爸爸回去。”

世之介趕緊說道,一開始就表明無意久留。當然,沒有人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媽媽桑從吧台走出來,手推著他的背把他帶到包廂座。

“我馬上要走。”

美加在吧台陪兩位大叔。

“噢,世之介,坐這裏!媽媽桑!給世之介調一杯威士忌。”

結果,世之介被迫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父親身邊坐下。媽媽桑飛快地把冰塊放進杯子裏,看著世之介說:“哎呀,你好像變胖了啊?”世之介一臉不開心,坐在他旁邊的父親則咯咯笑著說:“每天不是睡就是吃,不胖才怪。”

父親的同學中尾伯父就坐在他前面,中尾伯父旁邊的年輕人則和世之介一樣,是被叫來接父親回家的。他叫正樹,是中尾伯父的兒子。世之介向他們兩人問好。

“世之介,你和東京的女朋友交往得很順利吧?”媽媽桑喊了一聲幹杯後問道。

世之介喝了一口威士忌,整張臉被濃烈的酒精嗆到變形,只好嘴歪眼斜地回答:“嗯,托您的福!”

“什麽?世之介已經交到女朋友了?”

中尾伯父用吃驚的語氣誇張地問道。他的臉好像是畫裏頭喝醉酒的人臉。

“那位小姐對這小子來講,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父親一邊忙著撿從手中掉落在桌上的花生一邊說道。

“那位小姐很有教養,雖然說起話來謙卑恭敬得教人忍俊不禁。”

聽媽媽桑這麽說,世之介點頭如搗蒜。

“她說話很奇怪,對吧?我還以為沒人注意到,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怪呢。”

“這次為什麽不帶她來過年?”

“她們家每年正月新年,都要到那須高原的別墅去滑雪。”

“去別墅滑雪?哎呀,真的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啊。”

“是啊,像世之介這種小子,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甩。”

故意挖苦世之介的父親,毫不避嫌地抱著媽媽桑的肩膀。世之介一開始還會想,當著兒子的面,好歹也該顧一下形象,但吧台的客人正在唱《白蘭地酒杯》,實在是不忍卒聽,加上剛剛喝了濃烈的威士忌,漸漸地,世之介進入了怎麽樣都無所謂的狀態。

沙發上有幾處燒焦的痕跡,世之介早先忍著不去管它,有點醉意以後,就巴不得用手指頭去戳那些痕跡。

“……你也是好不容易才能上東京,下次也帶個女朋友回來看看嘛。”

中尾伯父翻開歌本,突然對兒子正樹說了這些話。世之介一直認為這裏是飲酒作樂的地方,在座的人只有快活的份兒。現在他才注意到自從自己來了以後,這位正樹先生還沒開口說過話。

正樹看起來比他大一兩歲。世之介於是用敬語跟他說話:“您住在東京是嗎?”

是的,我現在住在哪裏哪裏。

啊,您住在那裏啊。

世之介原本以為他們會如此展開交談,沒想到對方竟一臉不悅地瞪著他。

世之介又想該不會是自己看走眼,對方大他不止一兩歲,而是更年長,於是改用更客氣的敬語又問了一遍:“請問您府上在東京嗎?”世之介心想要是這樣問還不行,就用英文問,想著想著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東京的大學生,沒一個正經的。”正樹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一瞬間,場面顯得有些尷尬,不過,很快就被吧台客人正在唱的《白蘭地酒杯》掩蓋過去。

“東京的大學生,都不是正經東西。拿老爸老媽的錢到處玩,還自我感覺良好。”

正樹似乎嫌氣氛不夠尷尬,又加重語氣強調了一次。

“對了,正樹已經在上班了,聽說是在羽田機場對吧?冬天在飛機跑道上面工作一定很冷哦?”

媽媽桑出面打圓場,不過,幾杯黃湯下肚的正樹開始發酒瘋,已經制止不了了。

“只要到澀谷走一趟,就可以看到滿街都是這種白癡大學生,用父母辛苦賺來的錢,一天到晚不是去校外聯誼就是去參加舞會,成何體統!走在路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這麽了不起,幹嗎不自己去賺錢?”

世之介的父親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上班族,中尾伯父看起來也不像大學生,媽媽桑就是媽媽桑……如此看來,正樹口中的“這種”白癡大學生不就是指世之介嗎?

“喂,閉上你的嘴!”

中尾伯父終於注意到自己的兒子滿口胡言亂語,連忙出聲制止,但早已無濟於事。

“你倒是說說看啊!全部被我說中了,所以啞口無言,對不對?”

正樹猛地站了起來,而且作勢要出拳揍人,媽媽桑趕緊按住正樹的肩膀。基本上,世之介並不擅長與人爭吵,不過,要他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說“媽媽桑,拜托幫我輸入C-C-B的《停不了的浪漫》”,他也辦不到。總而言之,正樹的一番話連世之介都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