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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很貴的飯時,她說沒有我做的好吃,她吃得很少,說不愛吃。

每次看完一場電影,她都說,這次不算。

看完話劇後她也這麽說。

在黑暗的座位上,她仍要抱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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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還認為自己在我面前應該有個位置,那個位置至今仍在,她花錢買了很多不值錢的小擺設放在我那裏,諸如小杯子,小壺,一小片花布,幾張不幹膠貼畫,上面有電視動畫片裏的形象,有一個她從北朝鮮買的漂亮瓷杯,在歸途中被擠碎了,我本打算扔掉,可她細心地用透明膠紙給粘好了,這些東西有些放在角落裏,有些放在明顯的地方,在她走後,我一件也沒有移動過,它們將她的氣息永遠地留在我的房間裏,在我寂寞的時候,它們代替嗡嗡向我撒嬌,告訴我,在這荒涼的人世間,有一個小姑娘曾與我一起混過,她需要我,並十分執拗地認為,我能讓她滿意,她相信我,以為我會給她帶來愉快,她把她人生最可愛的歲月花在我的身旁,在那裏,她盼望著我對她好,只要我對她好,她就會心滿意足,甚至,得意揚揚。

她的位置始終在那裏,在我的心靈當中,如果我有心靈的話,她還在我的情感當中,當我相信情感的時候,她的影子就在那裏,夜晚,當我想起她的時候,一片燈光會把她的身影映照在窗玻璃上,她便會像幻影一樣活動,天真爛漫,栩栩如生,再多的歲月也無法將她的影子磨損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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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期,她很不快樂,盡管她極力掩飾,但我知道,她很不高興,她一個人像個影子似的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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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一次,她表現出還沒有跟我過夠的想法,這種想法讓我感到說不出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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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再談嗡嗡,無法再談她多情的身體,無法再談她的眼淚,她說過的話,我真的無法再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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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我的惟一要求是要我為她過生日,她總是要我記住她的生日,對於她來講,那一天,是她最重要的一天,有了那一天,便有了以後的一切,而以後的一切,似乎無可避免。在內心深處,我始終為著她的這個惟一的要求而感動著,並會盡力滿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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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講述嗡嗡,也許是因為我對姑娘有一種奇怪的理解。在我的人生當中,在姑娘方面,我遇到不少令我痛心的情況,有些姑娘傷害過我,我也傷害過一些姑娘,在寫這本書之前,姑娘們是我生活中惟一的光亮,惟一的慰藉,我感謝那些慰藉過我空洞而焦灼的心靈的姑娘們,我感謝她們為我制造出的有關人世的優美幻象,柔軟的發絲,柔軟的皮膚,更柔軟的Rx房,柔軟的呼吸,柔軟的聲音,柔軟的碰觸,比柔軟還要柔軟的情感,擁抱在一起的睡眠,就像一同死去,就像一同趕奔天堂,正是由於姑娘們的存在,才讓我對人世的一縷眷戀之情有了可纏繞的地方,我不知道以後我會如何,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再去尋求那種軟柔無力的感覺,當青春不翼而飛,當xxxx不再勃起,當歡樂不再出現,當歌聲輕輕沉寂,當欲望之火熄滅,當死亡悄然而至,當星光再次重現於黑暗,當明月再次升起之時,孤寂的我仍會惦記著那種需要與被需要的熱情嗎?

也許,我仍會惦記,是的,我會惦記,即使我忘記了,我的皮膚也會替我想起,我的嘴唇也會替我想起,我的欲望也會催我,我的情感也會執行欲望的命令,這一切,都不須我的頭腦作出決定,我的頭腦也許會告訴我真正的溫馨存在何方,我的頭腦告訴我,我應當殺死情人,我應當進入荒野,我應當在荒野的篝火中像野獸一樣嚎叫,而不是花幾塊錢坐在蠟燭旁,對著咖啡館裏影影綽綽的人生假象尋求溫馨。

也許是我的頭腦毀了我,毀了嗡嗡,毀了我的安寧,毀了這個假象遍布的世界,也許是別的什麽力量幹了這件事,但這件事發生了,至少,在我的文字中發生了,但願這是一個幻覺,但願這不重要,可是,所有的跡象都表明,我的頭腦沒有出錯,死去的情人們一對也沒有從土地裏回來,那麽多飛逝的親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從母親的子宮裏走出的嬰兒粘著鮮血,失聲痛哭,在鐘表的度量下,有什麽東西從我身邊無情地消失,把我甩在身後,讓我無法安靜下來,我的頭腦告訴我,這一切,源於我的存在,那叫我畏懼不堪、害怕不已的存在,那作為行動的存在,那作為認識的存在,那離我近在咫尺,卻讓我認它不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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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自學者,有著一切自學者的毛病,我出身普通,無良好教育記錄,時至今日,我仍有一種窮人的道德觀,從吃飯不付賬、借錢不還這類事情上判斷別人,我很實際,能占便宜就絕不吃虧,我要面子,把它與尊嚴相提並論,這使我面對強大的對手也絕不低頭,舉例來說,我小時候常被比我大的孩子群毆而不知逃跑。我還有一個不算強大但也絕不會任人欺淩的人格,這讓我能以精神市儈自居而絕不遜色於一般意義上的人,我不向高尚低頭,更不向無恥低頭,我陪著我的和你的短暫人生存在於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