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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來,我發現自己坐在墻角,大概是有好心人或鄰居把我當成一個宿醉歸來的醉鬼,煩我擋道,便把我當一塊絆腳石拖到墻邊,我發現已到中午,我的汽車就停在對面,我清醒過來,細細回想自己的醜行,長嘆一聲,我想我已忘記自己的神秘使命,我重新獲得某種為人的常識,慢慢站起,打開汽車門,從車座上找到一盒煙,抽出一支,用汽車上的點煙器點燃,吸了幾口,抖擻精神,頂著仍舊不時襲來的醉意,走回家,坐到沙發裏,鼓起勇氣,去例行公事般地熬過荒唐透頂的新的一天,繼續我與這個世界之間的奇怪的關系,我雖已苟延殘喘,但仍暗下決心:要有耐心,要堅持,過一天是一天,直至把無聊進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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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地,那些無聊讓我陷入惡心,為了對付我的惡心狀態,我給自己制定計劃:每天服用四只死蒼蠅,早一只,中午兩只,晚上一只,但願蒼蠅能救我的命。

事實上,在我的房間裏,一只蒼蠅也找不到,因為蒼蠅早就被無聊的我給打光了,一天到晚在一個房間裏走來走去,給自己找事幹,手裏難免不拎一個蒼蠅拍,再狡猾的昆蟲也鬥不過靈長目的人,這是我的觀點,99年夏季,由於我有充足的時間與耐心,因此,根本用不著去上街買"必撲"、"蚊香片"之類的東西,我寧願親自消滅敢鬥膽鉆入我家的任何昆蟲,而且,只要發現除我之外的任何一個活物,我必十分興奮,因為總算有事可幹了,我轉動機警的腦袋,仔細觀察、諦聽,那些小飛蟲怎麽可能逃出我的毒手?有時,我甚至不忍心一拍子打死它們,而是決定再與它捉捉迷藏,我發現,其實那些小飛蟲十分容易對付,我只須發現它,並把門關上,到那時,在那麽一丁點的空間內,小飛蟲是很難與我的蒼蠅拍較量的,如果我不肯通融,那麽等待它們的將是悲慘的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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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比無聊還無聊的日子,空白的日子,一塌糊塗的日子,回頭想想,連線索都找不到,除了消滅昆蟲以外,我還幹了些什麽呢?我想,使勁地想,如同一個失憶症患者在努力治療自己的疾病一樣,我敲敲自己的腦袋,再晃蕩幾下,希望能掉出些什麽事情,可是,什麽也掉不出來,裏面空空如也,仿佛有人把裏面的事情偷走了一樣。

一定是有人把某些事情偷走了,當然,不可能全偷走,還留下一些,它們存在於我的日記中,我翻開日記,裏面充滿了有感於生活而發出的汙言穢語,其用詞之肮臟甚至超出我自己的想象,以為是別人替我記的,真沒想到99年叫我這麽不高興,從日記中,我發現自己舊的惡習毫未根除,而新的惡習倒是層出不窮,如果良心真是自己的法官的話,我簡直就可以把自己送進監獄,可即使呆在家裏,享受著比鐵窗生涯還要自由的無聊的生涯,我也沒有覺得有什麽值得自誇的事情,我的良心一定是叫什麽人給收買了,它對我的惡習與惡行毫無感覺,由此,我可斷定,在我身上,根本沒有良心這東西,以後要是有人對我說起我沒良心,出於誠實,我想我一定要忙不叠地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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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年夏季的一線曙光是認識了一個演員,叫高彭,這個名字代表著他的父親姓高,母親姓彭,他還有個網名,叫做高朋吹雪,由於上網時髦,因此,網名也比真名時髦,於是大家都叫他高朋吹雪,簡稱吹雪,吹雪在戲中時常扮演保持著隨地大小便等鄉土情結但卻十分多情的青年農民,但現實生活中卻與農民毫無關系,他身材修長,皮膚白皙,臉上長著幾個青春痘,穿大袋褲,帶夜視小眼鏡,他曾在大慶的一部電影裏擔任過男主角,過春節時與我相識,當時是在大慶家打麻將,他帶來一個喜愛賴賬的漂亮女友,兩人打一家,輪番上場,像比賽一樣盡快把錢輸掉,好騰出時間相互指責,因此,那場麻將打得兩人大傷和氣,傷到了兩人回去要不盡快上床就會分道揚鑣的地步,事實上,吹雪的女朋友特別厲害,是個二十出頭的悍婦,兩人吵架時,吹雪毫無例外地占盡下風,令人不解的是,趁女友上廁所之際,吹雪竟眨眨眼睛,不安地問我們:"我是不是對她太狠了?會不會傷著她?"吹雪就用這種與生俱來的心理優勢搞得我們瞠目結舌,也許正是因此,吹雪與女友的關系看來十分牢固,按指導消費雜志的分類,屬於聾子配啞巴之類的絕配。

吹雪是個一團和氣的熱心腸,山東人,又喜愛四處遊玩,朋友一大把,虧得有他不時打電話約我出去玩上那麽一晚,要不那段時間我非得在家漚出綠毛不可。

下面的一則日記記錄了我與吹雪一起度過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