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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一起,是真的麽?

171

老鼠的故事,會風情的老鼠,還會賣弄,還有小兔子,還有水獺與小蟲子,我講,我講了一個故事,你聽,從頭到尾,還有小鴨子,淡黃色,白色,還有會唱歌的空氣,還有樹,我忘了花朵嗎?我要記住,我要告訴你,講了一個,再講另一個,小白貓和小黑貓,我講不完,我只要開始講,就講不完,你說,可是,那條小魚死去了麽?沒有,沒有,我們是在黑夜裏講故事,我們講的故事與黑夜無關,我們講的是發生在光裏的故事,我們的故事要麽是金色,要麽是銀色,一切的一切都很漂亮,是的,很漂亮,這下你該高興了吧?

172

有一只獵槍,一只很狂暴的獵槍,他打的不太準,槍身和槍筒是用細鐵絲綁在一起,那只槍的眼睛是藍色的,他的頭發是紅色的,他的口袋裏有子彈,他有一個願望,有一天,他出發了,去實現自己的願望,他走到海邊,坐上船,來到一個陸地上,他登上一座山,又下來,再走上一條路,這條路通向樹林,樹林中只有一棵樹是沒有樹葉的,他爬了上去,坐在上面,仔細諦聽,他聽了一天又一天,他沒聽到什麽,終於,他撐不住了,閉上眼睛睡去,然後他從樹上掉了下來,他走火了,發出轟的一響,那支獵槍醒了,他笑了起來,他發現自己不再是獵槍了,他變成了碎末。

還有呢?

還有――還有――獵槍成了碎末,這是一把獵槍的夢,一種願望,死的願望,不願繼續存在的願望,實現了的願望。

還有呢?

還有――獵槍可以對自己說話了。

說些什麽?

――獵槍,再見。

173

我給嗡嗡講過很多故事,嗡嗡愛聽我漫無邊際地為她講故事,故事是什麽完全無關緊要,我想,她愛聽我說話,她喜歡在耳畔有一個人的聲音在響著,尤其是在深夜裏。

174

乏味的故事。

毫無價值的故事――不值一提。

就到此為止。

175

永遠有一個故事,只有一個故事,故事,只要我講,它就存在,只要有故事,就不缺乏意義,意義本身就是故事的屬性或內容或形式,你叫它什麽都可以,但你會叫它故事,那是一種語言,一種咒語,故事一開始就有一個要求,要求不斷講下去,只有一個要求,沒完沒了,故事只要開了頭,就得講下去,除非不開頭,故事才不會存在,要不,就得往下講,無法結束――要不,就不講,要不,就說――完了。

我想,我想,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講出一個故事,我就從開始講起,每一個故事都有我的願望,每一個故事都會復制一個我,其實只有一個復制的我就夠了,然後,故事就會自己復制自己。

這是我知道的故事,還有,還有很多故事我不知道,雖然它們都與我有關,我相信,它們存在,在我的記憶中。

在我的記憶中,所有的故事都是相互聯結在一起的,不能開始,此刻,不能開始,另一個時刻,仍不能開始――無法開始,不能開頭,一旦開頭,就不得了,就會涉及很多故事,每一個事物都有很多形式,都有很多故事,講哪一個都可以,但是,講出來的故事總是不準確的故事,因為還有更多的故事,是的,故事太多了,太多了。

176

故事起源於一種願望,一種想說話的願望,動物不會彼此講故事,而人就會,人很難從故事裏擺脫出來,閉口不談的人很少,這是現實。

可一旦講起什麽,就會涉及情感,特別是,柔情。

談及柔情,在我,是最後一次。

我要講到的柔情涉及一些時刻,有些時刻平平淡淡,有些時刻令人愉快,但是,還有一些時刻卻很殘酷,觸及它就會帶給人一種殘酷的感覺,平靜的殘酷與運動的殘酷,非常殘酷,那些時刻是存在的,我知道,那些時刻充滿恐懼,恐懼是沒有邊際的,如同情感沒有邊際,一切都與無限相關,但說到無限,就會戛然而止,因為說到無限以後,我就不知如何才能再說下去。

是的,每一個時刻都有什麽發生,但是,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因此,可以講的很多,卻都無從講起。

177

我相信,情感是人世間最令人迷惑的假象,憑借情感,我想我會覺得人世間的生活或許會變得值得一過,我想我當時是這麽認為的,我是說,在98年,我那時一心想搞自我欺騙,為自己建造空中樓閣,我當時具有一種荒唐的雄心壯志,要在荒蕪而黑暗的現實中為自己創造生存的借口,當然,我對成功並不抱什麽指望,我對誘奸處女也沒有強烈的愛好,相反,我一直對自己十分失望,一種看來極不道德的力量在驅使著我,要我在人世間有所作為,那時我已相信,我的精神生活由於對自己能力的認識已歸於土崩瓦解,我的世俗生活毫無意義,在我與嗡嗡貧嘴時,我感到失敗在向我招手,就像在我勞累時,惡夢伸出睡眠的手在向我召喚一樣,我想我是屈從了,我知道惡夢的危險,可是我困了,我已沒有信心,我抱著僥幸心理想通過睡眠使我的疲憊獲得某種緩解,但是,我要你了解我的情況,情況是,即使在最舒適的睡眠裏,惡夢也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