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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什麽――還有什麽?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柔情也像其他東西一樣,是空洞的,費解的,要講述它,是不可能的,這是我的直覺,因為我從未感到柔情的實體,我只看到過它的形式,無論世俗的形式,還是帶有神性的形式,談到這裏,我想到幾幅畫,想到幾個樂章,想到幾段文字,我想,我想,我費力地想,但是,我仍然無法使自己確信,柔情是一種存在,與愛具有關聯,然而似乎所有的事物都是愛的顯示,同時,那些事物又有自己的名稱――一束悄然而至的光線,一株被風吹折的植物,一塊巖石,一個人,它們具有某種形象,而那種形象在某種情況之下,卻又可以用別的名稱表示――上帝的愛從一束光線中顯示?一個情人對著一塊巖石發誓?四片交織在一起的嘴唇?沖動?忠誠?思念?死?――愛在每一件事物上顯示,但又似乎沒有告訴我什麽,我要使愛具有某種意思,就要敘述那種意思,就要讓自己相信那種意思,我講一個故事,我講一句話,我講了又講,我還是不要說了,沒有用,為愛做什麽都沒有用,我永遠不使用這個字也行,也許我應當使用邏輯,也許,我應當漫不經心地一帶而過,我心緒紛亂,我情不自禁,我什麽也講不清,我知道我在講話,但除了講話,我得承認,我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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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我想證明除了愛,世上空無一物,我另有決心,我要告訴自己,只有囈語才令人信服,我還有個願望,想說明關於愛的一切,全都值得一試,我從一對數字中發現了愛的某種跡象,我應不應該告訴別人?我不知道,我怕我一說出,那個存在的數字就會消失,我不能說出它,它是個秘密,它是一對親和數,是個序列,是個謎――我想我不應再說下去,我想,我不能再說了,這麽做沒有什麽用處,什麽用處也沒有,我可以證明一件事,沒有愛,我們一樣生活,我也可以證明另一件事,愛是一切,其余的都是瘋狂,當然,我還可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任何存在都不可信,愛只要是一個存在,也同樣不可信,我真的可以證明,我有一個辦法,它很簡單,它那麽簡單,誰都可以使用它,它是一劑萬靈藥,但一直到最後,我也沒有說,我害怕了,我想從這裏溜走,退到另一個地方,在那裏,愛從一只鞋裏鉆出來,爬進熱油裏,變成一塊煤。

這一切全無意義――我是說,談論愛。

我是說,編織某種形式。

我是說,我講的故事。

我是說,某種柔情。

我是說,應該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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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有關柔情的描述。

我是說,應當有一只風笛在吹。

我是說,所有的小甲蟲都應當回家。

我是說,死去。

像老鼠一樣死去,像一群老鼠一樣死去。

想象一下,七只母老鼠被制成溜肉片。

再想象一下,四只小老鼠手挽手,一起飛翔。

最後,我要自己去推倒亞馬遜流域的最後一棵雲杉。

我是說――我沒有停止與你的遊戲――你是我的讀者,你仍在世,用眼睛從我寫下的字裏行間,去搜尋關於記憶的一切――我是說,一定有些什麽點亮了世界,我是說,有了光的陪伴,黑暗就不再孤獨,不再痛苦。

但是,最好,不要愛過再死去。

最好,不要讓記憶的眼睛睜開,那樣不好,非常不好。

我是說,你最好還是把我說的一切全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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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劇本,寫了很久。我聽到輕輕的開門聲,嗡嗡為我端來一杯熱咖啡,她看著我喝下去,然後她坐在我身邊,打哈欠,昏昏欲睡,我讓她離開,她不肯,她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把雙腿蜷到椅子上面,一個人對著什麽地方發愣,我拍拍她,她轉向我,我說,我們去睡覺吧,她點點頭,到水池邊去刷牙,我關上燈,關上電腦,來到床邊,燈也不開,在黑暗裏,三下兩下脫凈衣服,鉆進被子,隨即,嗡嗡也跟著鉆了進來,我們擁抱在一起,嗡嗡睡去。我仍醒著。

170

我記得與嗡嗡在一起睡覺,我記得我們在一起睡過很多次,在夜裏,在一個夜裏、與另一個夜裏。

嗡嗡,我們是在黑夜裏才活著,我們是在黑夜裏抱在一起,在最深的黑夜裏,我們相互擁抱,彼此無法看見,但我能感到你在,你也能感到我,我們有相同的溫度,一個呼吸追隨著另一個呼吸,一個動作,還有下一個動作,我們都有心跳,都有毛發,都有嘴唇,和心。

即使有了這些,我仍感到不可靠,在最深的暗夜裏,一個懷抱與另一個懷抱,一個顫動與另一個顫動,我以為我有,我懷疑我有,我在乎你,你的你,另一個你,我很想說話,但我懷疑聲音,我相信,有時我相信你是一個幻覺,一個夢,一個輕佻的果實,一個現在,一個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