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5年1月21日(第5/9頁)

最後我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為她做這些?”

她的目光清晰了,她注視著我說:“您不知道嗎?您難道猜不到嗎?”她深吸一口氣,打了個激靈,“她把我的孩子帶給了我,普賴爾小姐!她把我天國裏的寶貝兒子的話捎給了我!她給我捎話,還給我禮物,就像她給您帶來您父親的話!”

我張口結舌。她不流淚了,嘶啞的嗓音幾乎變得快活起來。“他們米爾班克的以為我是個寡婦,”見我不作聲,不動彈,她又接著說。可我的心狂跳著,每聽她吐露一個字,我的心就跳得更快。她以為我靜滯的目光是鼓勵她,她說下去,道出了所有。

“他們米爾班克的以為我是個寡婦,我曾跟您說,我以前是傭人。小姐,這些都不是實話。我嫁過人,丈夫沒有死——至少據我所知沒有死。我很多年沒有見他了。我嫁他的時候年紀輕,後來後悔了,再後來,我遇上了另一個男人,是個紳士!他似乎更愛我。我和我丈夫有兩個女兒,我也很關心她們。然後我又懷上了,小姐,我也覺得很羞恥,孩子是那個紳士的……”

她說那個紳士離開了她,她的丈夫打她,把她趕出門,不讓她見女兒。她對腹裏的孩子動了惡念。後來在米爾班克,她從沒訓誡過那些可憐的弑嬰女犯。上帝知道,她曾經差點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她打了個戰。我依舊看著她,不說話。

“那時我過得非常苦,”她繼續說,“我很低落。但孩子生下來,我疼愛得不得了!他是早產兒,體質很弱,要是我稍加傷害,他大概就會沒命。但是他活了下來。我為了他,拼命幹活。您瞧,我一點也不關心自己。我在惡劣的工作場所裏,沒日沒夜地工作,都是為了他,”她吞咽了下,“但是……”但是,他四歲的時候,還是死了。她覺得她的生命也結束了,“普賴爾小姐,您以後會懂,您最愛的人被奪走後,是什麽滋味。”她在更糟糕的地方又打了些零工。她說就是讓她在地獄勞作,她也不介意……

一個她認識的姑娘向她提到米爾班克。由於沒人肯做那活兒,所以薪水不菲。她說,有夥食,有生了火、帶椅子的房間,她心滿意足。一開始,裏面的囚犯看起來一模一樣。“哪怕是她,小姐,看上去也沒什麽不同!過了一個月,有一天,她摸著我的臉頰問:‘您為什麽那麽難過,您不知道他正看著您嗎?見您在本該快樂的時候哭,他也在流淚哪。’她把我嚇得啊!我從沒聽說過什麽通靈術。那時,我也不知道她有這個天賦……”

我顫抖了。她歪著頭看我,“沒有人像我倆那麽清楚她的本事,是嗎,小姐?每次我去看她,她都會為我捎點話。他晚上來找她——他是個大孩子,快八歲了!我真希望能看他一眼啊!她對我多好啊!我多愛她啊,也幫了她許多忙,做了些可能不應該做的事……您懂的……都是為了我的孩子啊……然後您來了,哦!我多麽嫉妒啊!我真受不了看到您和她在一起!但是,她說她有力量,把我兒子甜蜜的話捎給我,她也能把您父親的話帶給您。”

我如一尊石雕般毫無生氣地問:“她跟你這麽說的?”

“她說您經常去看她,想聽他捎來什麽話。打您來看她以後,我兒子來得更加頻繁了!他由她的嘴,遞來吻,他帶給我——哦,普賴爾小姐,那真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他帶給我這個,讓我可以一直帶在身邊。”她把手伸到領子裏,拉著一根金鏈。

我胸口痙攣,石雕般僵硬的四肢似乎終於碎裂了,我所有的力氣、我的生命、我的愛、我的希望——都消散了,我一無所有了。那以前,我還在想:她撒謊,她瘋了,都是胡說——塞利娜一來,一切就講通了!她把掛墜盒摘下來,捧在手裏,不吝溢美之詞。她淚眼婆娑,容光煥發。

“看,”她給我看海倫的淺發,“天使在天堂裏從他的小腦袋上剪的!”

我號啕大哭,她以為我在為她死去的孩子哭,“普賴爾小姐!想到他去囚室把這綹頭發給她,想到他和她執著手,親吻她的臉頰,讓她把吻帶給我——哦,握著他的手,我的心痛啊!”她合上掛墜盒,塞進衣服,拍了拍。我去了那麽多趟監獄,原來掛墜盒一直在那兒,就在她的胸口掛著。

後來,塞利娜說她有辦法,但不能在米爾班克的監獄裏做。傑爾夫太太首先需要幫她出來,然後她就能把她的孩子帶來。她發誓,會把孩子帶到傑爾夫太太的住所。

她只要等待一晚,天亮以前,塞利娜就會來。

“您千萬不要覺得我幫了她,普賴爾小姐,我真的不是在幫她!我還能怎麽辦?要是我不讓我的孩子來……她說他在的地方有很多女士,她們很樂意照顧一個沒娘的孩子。小姐,她邊哭邊跟我說的。她心腸那麽好,不應該被關在米爾班克!您自己不也是這麽對裏德利小姐說的嗎?哦!裏德利小姐!我怕死她了!我怕她會抓到我,抓到我接受我孩子的吻,怕她發現我對女囚心慈手軟,把我轉移去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