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N 我可能不會愛你

這個女孩兒的故事要從我之前的工作環境講起。

我曾是一名記者——當然不是人們想象中的在戰地裏出生入死或者在街頭巷尾采訪社會新聞的那類“典型”記者。

我曾是一名娛記——當然也不是人們想象中的,要在去機場的路上把車子開得風馳電掣去追趕明星,或是為了拍到明星生孩子後的第一個鏡頭就得在婦產醫院門口等半個月那種。

我日常的工作就是,跑會,跑會,跑會。

歌手要發布專輯,或要開演唱會,一個節目要開播,要招商引資,一個品牌有了新品,邀請藝人代言,一個機構主辦的榜單要揭曉…… 這些胡天胡地的事兒,之前都會有主辦方的宣傳人員聯系我,請我去約定的地點參加發布會。有時候就是去簽到走人,有時候在會場上和同行聊一會兒,有時候約了專訪,等到會後去進行采訪,有時候要等到天昏地暗,發布會還沒開始。

我和本單位的同事一星期也見不到一次面,因為大家每天都在跑不同的會。有時候,我們會在同一家酒店擦肩而過,其實就是去不同的兩個宴會廳跑會。相對同事來說,我對同行們更熟悉——也就是那些供職於其他媒體,但每天要和我跑同一條線上的會的記者們。

要寫的N小姐,就是我基本上每天都要見著的同行之一。

我也不知道什麽叫作“女漢子”,是不是一定得是短頭發呢?但N小姐並不是短發,如果散下來的話應該能到肩下二十厘米吧。不過她永遠只有一個發型,就是把頭發一股腦兒紮起來,額前永遠有幾根淩亂的發絲沒有被打理好。頭發染過,應該也燙過,後半部分顯得有點枯黃。

她的五官和臉型都挺好看,挺標準的北方女孩兒的樣子。只是,她應該從不保養自己。她夏天一定不塗防曬霜和隔離霜,所以膚色總是有點偏黑,冬天一定也沒有特別在意保濕這件事情,所以兩頰總是有點起幹皮。從額頭上偶爾爆起的痘痘可以看出,她應該經常熬夜,飲食上也沒有特別注意。

她從沒穿過裙子和那些所謂“精致”的衣服,我也沒見過她拿手提皮包,一般都是背著大大的雙肩包。不過她的衣服應該都不很便宜。她會花三千多塊錢買一件沖鋒衣,還有一千多塊的潮牌牛仔褲。另外一類她熱衷的穿著是“國貨精品”,那種袖子上有兩道杠的紅色衛衣,還有胸前印著“婦女也能當英雄”字樣和復古圖案的T恤。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熱衷於塗指甲油這件事兒。她的手指甲的形狀很漂亮,一點倒刺都沒有,總是被塗上猩紅或裸粉色。比起臉和頭發,她顯然更在意自己的手,而且經常是幾個非常好的牌子的護手霜換著用,一年四季都帶在身上。

她從不在乎她那些看起來很精致的好友對她穿衣品味的善意嘲諷,總是一副“姐就這樣,你丫能怎麽地”的樣子。

她這個樣子最可愛。

她有一個固定搭档,男的,攝影記者。按照他名字的首字母,暫稱他為W先生。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以為N和W是一對兒。

我們幾個總在一起采訪的文字和攝影記者經常在一起吃飯,有男有女,大家會編一些葷段子取樂,這些段子總是拿他倆開涮,他倆還特別樂在其中地回應,有時候他倆還會拿彼此開一些無傷大雅的成人玩笑。

大家爭論一個話題的時候,N小姐會特自然地說:“你們這些人都太膚淺了,對這件事的見解啊誰也比不上我家小W,我家小W對這個可是專家。”然後W就會接上話茬兒,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說完之後還會表揚一下N,一副“不錯,好女人,在外面給我留足了面子”的樣子。

有時候,說到W和某位我們不太熟的女記者單獨吃飯之類的事情,N往往會表現得相當介意,當著眾人的面半真半假地指責W是個“負心漢”,在大家的笑聲和起哄聲中,W也配合地做出很“懼內”的模樣。

他倆總是一塊兒來,一塊兒走。N開車,W蹭車。盡管大家知道他倆每次只是一起回單位而已,但總是有一種“其實他倆是共赴愛巢”的隱藏共識。說起來的時候,他倆也都不否認。

偶爾,她也會說“得了吧,老娘能看得上他那個小瓤雞仔”之類的玩笑話。不過大家也都把這種話當作是對“自家男人”的謙虛之辭而已,都覺得他倆就算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也得是某種意義上的情人關系。

要說起來,他倆還真不是一類人。

W先生戴一副圓圓的眼鏡,中等身材,少許偏瘦。他是本地人,談吐間帶著點典型北京人那種急促又非常吸引人的語感。

他懂的事情很多,從搖滾樂,到藝術電影,到家裝常識,再到國際局勢,他總是能侃出點不一樣的見解。其實不只是見解,他還是個數據狂人,歷史事件發生的具體年代,某款汽車在某一年的具體市場占有率,他信手拈來,其熟悉的程度讓人弄不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