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3頁)

周鶯搖頭:“回皇上,不曾。”

她從頭到腳處處寫著戒備。晉帝心底有些遺憾,隔著君臣關系,畢竟不能徹底的撕下顏面不要,他能做的,又有些什麽?

難道真能趁著顧長鈞在外征戰,便趁勢扣住他侄女兒?

這種事做起來容易,可傷了朝臣的忠心和臉面,卻不大容易挽回得。

金地能做的,也唯有貪婪的,在周鶯面容上尋找他渴望的那個影子。

眼角眉梢,哪怕有一分相似,也足慰他煎熬了半生的相思。

內殿,羅貴妃掩著帕子不叫自己咳出聲來。她貼身女官心疼地抹了把眼睛:“娘娘,皇上太過分了,這可是您的宮裏,當著您的面兒啊。”

羅貴妃迅速抹去了嘴角的血跡,自嘲地笑了下,“這有什麽?我在意嗎?”

她長長的指甲扣著那染血的帕子,勾著嘴角道:“入宮頭一晚,他抱著我,喊得就是別人的名字,我若連這個也在意,豈不早氣死了?”

宮人心疼地去握她的手:“娘娘,仔細又把指甲弄斷了,好容易養起來的,上回的傷指還沒好呢。”

羅貴妃冷笑:“放心吧,為著這點事兒,不至於。”

“啪”——

外頭傳來清脆的碎瓷聲。

宮人撩簾瞧了一眼,駭得瞪大了眼睛。

晉帝握著周鶯的指尖,心疼地瞧著她燙紅的手背:“要不要緊,朕叫人傳太醫?”

周鶯慌得忙把手抽出來,白著臉一退再退,“皇上,祖母還等著臣女……”

隔著那張炕桌,晉帝才沒繼續追上來,壓低了嗓音哄她道:“你在宮裏,等明兒聽你三叔的信兒,不好嗎?今晚叫貴妃陪著你,宮裏頭好看的好玩的朕都叫人給你送來……”

周鶯咚地跪了下去:“皇上,三叔生死未蔔,他為國征戰,險象環生,臣女答應三叔,要照顧好祖母,請皇上恕罪,臣女告退了!”

幾句話提醒著顧長鈞是為穩固這江山才去的,是為了眼前這個真龍天子坐穩了位子才去的。他卻在後宮設計逼迫他的家眷,成什麽樣子?

周鶯不待晉帝應下,咚咚扣了頭就朝外走。

如果晉帝震怒,要砍了她的腦袋,她也認了。

晉帝抿了抿嘴唇,想喊住她,可想到她適才的決絕,她那個眼神……似曾相識……

如果強行留下她,她會如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還是?

罷了,他不敢賭,不忍心賭。

留著她,留一點念想吧。

周鶯跌跌撞撞地回到壽芳宮,她候在外殿,沒人注意到她的緊張。攤開手掌,冰涼的汗濕的雙手,指頭還在打顫。

皇命難為,如果適才晉帝強令她,她該怎麽辦?

那個紅衣女人說得不錯。

她這張臉,就是禍端。

周鶯也曾以自己過人的美貌而自得過,而今在這種情形下,她卻只覺得背脊發涼。

這些年若不是三叔護著,若不是安平侯府的名頭護著,她會經歷些什麽?

不敢想……

夜色深了,上院總算安靜下來。

周鶯換了家常衣裳,坐在床頭手裏捧著繡繃子。

想給顧長鈞做幾雙鞋襪,待從北邊回來,天氣許是更冷了,要多夾一層棉,針腳細細的,叫他穿得舒坦。

不知為何,過去他從不曾用過她做的針線,是來往多起來之後,他才常常把她做的針線穿在身上,周鶯為此做得更賣力了。每每去送新的衣裳鞋襪給他,也能順道見個面,多說幾句話。有時他在理事,埋頭在書案上寫文書,她遠遠瞧他一個側臉,也覺得有些安心。

她唯獨沒想過他會喜歡她。甚至喜歡得有些瘋狂。

周鶯手裏還握著針線就睡著了。

耳畔聽得一個淒厲的哭聲,她驚得擡起眼,就看見一個面容與她有七分相似的女人,披頭散發地跪坐在地上。

“他已經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麽意思?不要再騙我了,我知道,他早就不在了。”

“他若是活著,怎可能眼睜睜瞧著我住在別的男人的院子裏?為了這孽種,我才錯失了和他一同赴死的機會。別把它抱給我,我瞧見就惡心!惡心透頂!”

周身熱起來,溫度越來越高,最後四周已全是火。

周鶯回過頭去,見一抹鮮紅顏色跳入了火海當中。

養父遮住她的眼睛,強行將她抱起。

周鶯再回頭去看,只見火舌已吞沒了房舍。那個紅衣女人,再也看不見了。

眼淚不知不覺爬了滿臉,周鶯睜開眼,手裏還握著繡線。

那個紅衣女人,她的生身母親。留給她的,沒有任何溫情的回憶。

自己被嫌棄,被厭惡,就在這樣的委屈裏,小心翼翼地長成了今天這個膽小柔弱的姑娘。

她總是害怕別人厭惡自己,放逐自己。

好容易有那麽個人,告訴她什麽都不用怕,他會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