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從顧長鈞一入城門,消息傳回顧家,顧老夫人就帶著人在二門上等著。

陳氏勸了幾回:“侯爺奏報軍情,又要給將士們請賞,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還早著呢,娘不若先在房裏歇息。”

顧老夫人哪裏肯聽,這麽久沒見面,兒子在戰場上受了苦,她哪裏安得下心休息。

陳氏給周鶯打眼色,想叫周鶯幫忙勸勸老夫人,一回眸卻見周鶯垂著頭正在出神,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瞧來怪怪的。

片刻,就有顧長鈞身邊的親衛來報信,說侯爺給皇上留在宮裏用午膳,還有許多事要奏報,只怕入夜才能出宮。

老夫人便張羅叫人去弄晚上的吃食,又打發人去柏影堂換新的厚些的被褥備著,幾番問柏影堂的炭盆燒的夠不夠。

陳氏知道顧長鈞回來前,老夫人必然不會安心歇著,只要不在門口吹冷風,張羅那些事也便隨她張羅去了。

顧長鈞亥時才回來,門上一傳話來,老夫人就下地拄著拐往外趕,在錦華堂門前撞著顧長鈞。

長久沒見面,兩方都怔了下才緩過神來,顧長鈞顧不得是在外頭,俯下身去行禮:“娘,兒子回了。”

老夫人眼眶霎時濕潤了,伸出顫巍巍的手想拉住他。

周鶯扶著老夫人,小心地將老夫人送到顧長鈞手裏。

距離靠近,顧長鈞挽住母親的手,同時轉過臉來,朝周鶯點了點頭。

他走得太久了,久到如今瞧見他本人都叫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入宮前換過衣裳,卸了甲胄,穿朝服入宮拜謁,此刻身上染了宮裏供的龍涎香味道。

他看過來的目光深沉而熱烈,雖只是匆匆一瞥,也叫周鶯不由自主地紅了臉。她垂下頭去,臉頰的灼熱一路燒到耳根。連白凈的脖子也泛上了淡淡的粉。

陳氏熱情地在前道:“老太太念著你,非要在二門上等著不可。侯爺這回回來,暫可不走了吧?眼看又是一年年關,但願往後都是太平日子。”

戰事來得急,事先京中一點兒消息都沒露,傳顧長鈞失蹤那會兒,京裏謠言四起,都覺得日子不太平,甚至都有富戶舉家南遷,怕戰火燒到京城來。

顧家不但牽掛著京城的安危,更掛念著在前線的顧長鈞的安危。連陳氏說這話時眼眶也熱了。

老夫人手冰涼,緊緊攥著顧長鈞的袖子。

顧長鈞笑笑:“二嫂放心,不會走了。”

扶著老夫人先行進了門,顧長鈞在炕前坐了,擡眸瞧著進門方向,瞧周鶯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顧長鈞瞥了她兩眼,才回過神專心答老夫人的問話,“兒子身邊親衛得力,不曾受傷,母親放心。”

又道:“皇上準了幾天假,母親要去上香還願,兒子可陪侍在側,或是往別莊小住幾日,都依母親。”

是想寬慰寬慰老夫人,多留在身邊陪伴一二。

老夫人哪裏不知他事忙,知他不過哄自己高興罷了,笑道:“這可是你說的。”擡眼見周鶯和春熙各捧了東西出來,老夫人朝周鶯招招手:“快,把姜水給你三叔,驅驅寒氣。”

周鶯依言靠近,捧著那水盅屈膝喊他道:“三叔。”

開口有些遲疑,又似乎是怕,顧長鈞從她手裏接過東西,指尖輕輕擦過她的指頭,周鶯倏地收回了手,觸電似的心跳亂跳。

不妨身後的春熙手上不穩,端著的托盤傾了一下,她端的是滾燙的熱茶,人就站在周鶯身後,眼看那些茶水就要潑在周鶯的背上。

老夫人變了臉色,不及開口說話,電光石火間,顧長鈞已伸臂一撈,抓住周鶯的手臂將她帶到自己身旁。

托盤上的茶壺歪了,兩只茶盞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人還未說什麽,於嬤嬤已沖進來喝退了春熙:“主子們跟前當差,你這是幹什麽呢?笨手笨腳越發不省事,還不退下?”

春熙滿臉通紅,險些掉下淚來,匆忙伸手拾起那些大塊兒的碎瓷片,連聲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顧長鈞沉著臉沒有說話,陳氏忙打圓場:“這孩子許是見侯爺回來一時高興……”

老夫人擺擺手,叫春熙退了下去。

小丫頭們輕手輕腳地進來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顧長鈞的手還牢牢扣在周鶯的手腕上。

她掙了下,紅著臉小聲地道:“多謝三叔。”

當著人這般親密,叫她心驚肉跳。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掠過,很快別過頭,吩咐於嬤嬤道:“去瞧瞧廚上的酒菜好了不曾?”

顧長鈞就趁機起身:“母親,兒子先去沐浴。”

老夫人點點頭,想叫周鶯送送,半途卻轉了話鋒,道:“於嬤嬤送侯爺出去。”

又吩咐:“多備些熱水,給侯爺備著厚衣物換。”

於嬤嬤應了,隨在顧長鈞身後出了門。

老夫人又吩咐周鶯:“去把你去歲釀的果酒取來,待會兒給你三叔斟兩杯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