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熙這幾天魂不守舍,做事總是拿東忘西,她幹娘於嬤嬤瞧出來了,等她下值了便喊進房裏問話。

“這些日子不舒坦嗎?在老太太跟前犯錯已不是一兩回了,今兒叫你沏碧螺春,你沏的君山銀針,老太太沒說什麽,是瞧你是老人兒,怕傷了你臉面。再這麽下去,我哪裏敢再叫你近前兒伺候?”

春熙抿唇不語,她不敢說,那猜測太嚇人,侯爺的為人又是那樣冷情冷肺的,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的。

於嬤嬤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春熙,這話我本不想說出來的,說出來怕你沒臉,可瞧你這樣兒,還不覺著情形緊要呢,我就得跟你直說,才算為著你好呢。”

春熙擡眼,有些疑惑。

於嬤嬤臉色緩了緩,將聲音放低些:“其實我早發覺了,你有事沒事眼睛朝侯爺身上瞥,你跟我說老實話,你是不是對侯爺有情?這虧你是吃過的,怎還不長記性?男主子那是我們能肖想的嗎?”

春熙一怔,旋即紅透了臉:“媽媽,您這是說什麽呢?我再不要臉,也知道自己什麽身份,我豈敢奢想主子去?”

於嬤嬤嘆口氣:“你既知道,做什麽還鎮日的魂不守舍,不是為著侯爺,能為什麽?你家裏頭已經沒人兒了,老太太器重你,我想不出還有什麽事兒值得你連差事都沒心思做。”

春熙張了張嘴,那猜疑到底沒敢說出口。只是悶聲道:“媽媽,是我身上不大痛快,眼看入冬,這膝蓋頭兒,走兩步都跟針紮似的。”

於嬤嬤瞟了眼她膝頭,仍是遲疑:“當真?”

春熙點點頭,不由紅了眼:“老太太跟前服侍的,哪個不是機靈伶俐?我本就年歲比他們長些,若是這腿不靈便了,將來如何在上房伺候?忍著不敢說,也是怕媽媽嫌棄我。”

於嬤嬤嘆了聲:“傻孩子,你認媽媽做幹娘,幹娘能不替你著想?你這膝蓋骨頭早年受的傷,是我大意,竟沒起瞧出來,傻孩子,明兒稟了老太太,請個郎中瞧瞧吧?”

春熙笑道:“豈敢呢?趕明兒趁著事不忙,我自個兒去藥堂裏尋郎中看看。”

總算遮掩過去,春熙松了口氣。抱著上房換下來的床鋪被褥拿去給洗衣處,回來就見周鶯坐在錦華堂大炕上做針線。

秋日的陽光柔柔的照在她半邊側臉上,春熙有些恍惚。那晚究竟是自己沒瞧真切還是只是侯爺的一時情急。

侯爺脾氣算不上好,可行事端穩得緊,豈是那麽容易情急失態的人?

在家伺候這麽多年,任誰有過失態的時候,也從沒見過侯爺如此。

春熙自己勸自己,“怕是瞧錯了吧,黑燈瞎火的,瞧錯了也是有的。”

晚上顧長鈞來請安,春熙著意在旁瞧著,鶯姑娘和侯爺半句對答也無,連視線都不曾碰觸過。

侯爺冷清,自始至終表情都沒什麽變化。

鶯姑娘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討好地跟他們這些下人一般伺候著,春熙放下了那點不安,覺著自己確實是多心了。

背著人的地方,周鶯和顧長鈞並排走在林中。

後園茂密的樹叢間,顧長鈞牽著周鶯的手。

“給三叔做了冬衣,多帶幾套,聽說北漠很冷……”

“嗯。”

“點心也多帶些,聽說軍中廚子的手藝很差。”

“好。”

“什麽時候走,怎麽和祖母說?要不要……”

顧長鈞手臂一撈,將她捉到自己跟前,咬著牙道:“你怎麽這麽多話?”

周鶯住了口,不知自己何處惹到了他,他的手掌很燙,熱熱的撫在她冰涼的面頰上。擡起眼,只見他目如星子,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仿若天大地大,他眼中卻只容得下一個她。

異樣的情愫在心中流淌著,周鶯並不是很懂這種情緒到底算是什麽。她只知道,她此刻望著的三叔,和旁人印象中的他都不一樣。

想到他就要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她心裏就難受得縮成一團。

周鶯踮著腳緊緊攥住顧長鈞的衣襟,他敞開鬥篷,將她小小的身軀裹進懷裏。

“等我回來。”

他低低地道,微紮的胡茬刮在她細膩的頸上,“等我回來,你就是我的了。”

心跳,不受控制地鼓噪著,劇烈得快要跳出胸腔。

周鶯不敢去想他所描述的那個未來。

她要如何光明正大的在他身邊?頂著這樣的名分,用這樣驚世駭俗的名頭。

無論如何不舍,分別的那天還是到了。

顧長鈞整軍出發,走得突然。事先並沒得到任何消息的京中貴族們慌了,還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的百姓也震驚了。

北漠人趁夜襲了邊境五個縣鎮,幸有事先部署,才沒有出現傷亡。羅百益畢竟沒有真正打過仗,顧長鈞領援軍北上,開始為時數月的苦戰。

顧長鈞一走,周鶯就稱病在家,顧家閉了門戶,羅貴妃叫人喊了周鶯幾回都沒能見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