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敏慧很慌亂,適才她的動作很隱秘,和廳中眾人離得極遠,原以為不會給人發現,可誰想到,竟給皇上太後和大長公主他們撞個正著。

適才皇上那聲“住手”,想必所有人都聽見了。

她惴惴不安地偷眼去瞧自己的姨母,卻見羅貴妃垂著頭不知正想著什麽。

幸運的是,皇上喝完那句住手,就再也沒追究這件事,而是很快就告辭離開了。

敏慧才松了口氣,正要站起來,卻聽太後轉頭對羅貴妃道:“敏慧這性子也要改一改,日後成了婚,再這樣怎麽行?”

這話已算說的很重了,敏慧臉上火辣辣的,偷偷瞪了眼周鶯。

羅貴妃扶著太後的胳膊 ,低聲道:“是,回頭妾跟她娘說說,叫她娘好好管束。”

話音剛落,太後不著痕跡地甩開了她的攙扶。旁人沒注意到,唯有羅貴妃自己知曉。她心裏一沉,挑眼復雜地看了看太後,終是沒再說什麽。

她知道,太後惱的不是敏慧,是為著周鶯。

可她既然敢這麽做,就不怕後果。

宴會後段進行得很順利,瞧了歌舞,用了膳食,太後各自分發了賞賜,周鶯隨著引路的宮人出了宮,一眼看到汪先生和北鳴在車前候著。

汪先生行了禮,道:“侯爺這會子出來不得,叫小人們護送姑娘回府。”

周鶯點點頭,坐上馬車就把那支翹頭釵取了下來。

十分華貴的釵子,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晉帝駕到的時候,她垂著頭,並不知道晉帝是用何樣目光瞧著她的。可太後幾番看過來,還有潼陽大長公主和羅貴妃的眼神告訴她,這裏頭似乎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秘密。

禦書房裏,顧長鈞坐在東暖閣炕上陪晉帝下棋。

晉帝用了不少酒,半眯著眼,取了一枚黑子在手,久久沒有落下去。

他似無意提起,淡聲道:“長鈞今年也有三十了吧?”

顧長鈞笑笑:“微臣二十有八,即將而立。”

晉帝嘆了聲:“真年輕啊,年紀輕輕,已做到了這個位置,放眼前後幾朝,都是頭一份啊。”

“是皇上垂愛,擡舉微臣。”

晉帝下了黑子,將幾顆白子從棋盤上收了起來,目光盯著那棋盤,漫不經心地道:“長鈞還不娶妻生養,顧家這人丁,未免太單薄了。朕倒有意撮合一樁婚事,只不知長鈞意下如何,抑或已有了合眼緣的對象?”

“蒙皇上記掛。長鈞目前,還未有成親打算。”

晉帝笑了笑,擺手叫身邊伺候的內侍退下,擡眼看著顧長鈞道,“外頭有傳言,朕本是不信的,聽長鈞這麽說,倒有幾分猜測。”

外頭風傳,說顧長鈞不近女色,是因為他好男風。

被頂頭上司打趣,顧長鈞無奈地笑了笑:“微臣的感情所向很尋常,皇上見笑了。”

晉帝倒也不是非要給他尋門親事,話鋒一轉提起旁的來。

“長鈞家裏有個侄女兒,聽說也到了適婚年齡,今兒可有進宮?”

顧長鈞拈著棋子的手一頓,緩緩擡起眼。

“鄙侄資質淺薄,只怕入不得靈王殿下的眼。身體又不好,林太醫斷言,生養艱難。”

臣子與皇帝討論自己家眷的私隱病症,本是很奇怪的。但晉帝聽懂了。

這是在婉拒。不想周鶯做靈王妃。

晉帝笑了笑:“長鈞性情剛直,真是多年不變。朕記得當年朕禦駕親征,你做朕的禦前護衛時,也是這樣板著臉,警告朕不要給軍中的將士們添麻煩。”

顧長鈞垂眼:“微臣年幼不懂事……”

晉帝擺了擺手:“長鈞,你我之間,不必說那些虛話。”

“實不相瞞,今年貴妃的身子越發不好了。當年進宮,一個活生生水靈靈的人,給這深宮磋磨成這個樣子,朕心裏覺得虧欠。”他認真地望著顧長鈞,道,“朕聽說,貴妃很是欣賞你那個侄女兒,長鈞瞧朕份上,叫她進宮多陪陪貴妃,開解開解她可好?”

晉帝的手覆在顧長鈞的手背上,言辭懇切:“太醫說,貴妃的壽數怕是……沒多少年頭了。”

顧長鈞擡起眼,目光沉沉地望著晉帝,而後徐徐垂下眼睫,淺笑道:“鄙侄,怕是擔不起皇上和貴妃擡愛,家中還有病人,這孩子,脫不得身。”

晉帝眸中的光彩一點點地隱了下去,旋即他臉上多了抹羞惱:“長鈞,你真是冥頑不靈!”

顧長鈞起身,單膝跪下去:“微臣知罪。”

晉帝指著他道:“朕這樣求你,你連朕這點顏面都不給,你眼裏可還有朕?”

顧長鈞並不擡頭,只是沉聲道:“皇上醉了。”

晉帝氣得倒仰,臉色難看至極。

顧長鈞又道:“皇上,微臣就要出征,家母只得這一個貼心人照拂,長鈞人不在京城,還望皇上瞧在微臣為國盡忠的份上,替長鈞看顧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