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寧太太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的。

寧洛已經很久不曾提及過王婉玉這個人,家裏都以為這兩人斷了。

當有人夜晚傳信去寧家,詳細說了寧洛醉酒後所說的胡話以及他在靜花巷金屋藏嬌的事,寧太太震驚了。

為免寧老爺做出過激反應,寧太太勸住了寧老爺,自己帶著長子寧濯悄悄到了靜花巷。

侍從提著燈,兩輛馬車停在了巷口。儲澤一一認出來人就瞪大了眼睛,忙過來躬身行禮。

寧太太沒有和他說話,她板著臉朝巷子深處走去。

寧洛醉得厲害,眯著眼睛搖搖晃晃地朝這邊瞧,並沒認出是誰。

寧太太走近了,立在門前,一把拎住寧洛衣襟,揚手就甩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丫鬟嚇壞了,忙掙開寧洛,哆哆嗦嗦蹲身行禮:“太太……”

“啪”,寧太太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在那丫鬟臉上,壓著怒火低聲道:“養不熟的白眼狼,給我把你主子叫出來!”

一耳光打得寧洛晃了晃,他使勁眨了眨眼睛,寧太太不耐煩地瞥了眼身後:“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他帶回去?丟人現眼!”

寧濯忙帶了兩個侍衛過來,寧洛下意識想掙,給寧濯一把扭住臂膀,低聲勸他:“娘在氣頭上,你別說話了,你還要不要臉了?”

寧洛本就文弱,被兩個侍衛架著胳膊就給塞上了車。

儲澤一尷尬起來,寧家人處置自家事,自己不好在場,可今天這局是他設的,他又覺著自己有責任替寧洛分辯分辯。

“寧伯母,您別生氣,寧洛他……”

“舅母?”

儲澤一話音未落,就聽一道細柔的女生傳到耳畔。

王婉玉匆匆披了件外袍出來,裏頭穿著的素白寢衣還沒來得及換下,頭頭松松挽著,幾縷青絲垂在肩頭,更顯得她柔媚怯弱。

儲澤一忽然有些明白,為何寧洛寧可不要侯府千金,也想和這個人兒在一起。

王婉玉柳腰輕擺,來到跟前,瞥一眼外頭,已看不見寧洛的影子,她眸中濃濃的失望一閃而過。

王婉玉緩緩跪在寧太太腳下:“舅母,不怪表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千萬別和表哥置氣。”

寧太太森冷一笑,靠在門前居高臨下瞧著地上跪著的楚楚可憐的女人:“你和你娘真是一個樣兒,瞧著柔柔弱弱的,在男人跟前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裝得無辜無害,臉皮厚的城墻似的,刀劍都戳不爛。你若真為他好,你怎麽不走?銀子我給了不少吧?你又不是沒娘家人,作甚非要纏著我兒子?”

王婉玉垂頭不語,眼淚已決了堤。

涼風瑟瑟,輕輕吹動她單薄的衣擺,儲澤一有些不忍,下意識勸道:“寧伯母,寧洛他醉酒,非鬧著過來,不怪這位姑娘。”

寧太太冷笑:“儲公子,這裏頭的事兒你不知道,伯母不怪你。我們家的醜今兒也丟夠了,勞煩儲公子留些顏面給我們。”

寧太太下了逐客令,儲澤一不好不走,他連忙躬身跟寧太太致歉:“是晚輩沒照顧好寧洛,改日晚輩再上門致歉。”

他躬身下去,余光落在那柔弱女子的雙肩上面。天氣還涼,穿得這麽單薄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也不知她身子受不受得了……

儲澤一去了,寧太太不再理會王婉玉,朝帶過來的侍衛打個手勢,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好容易打動了顧家,費了那麽多力氣才攀上安平侯,若這個時候傳出些風言風語,豈不將前頭的努力都白費了?

侍衛們上前,王婉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帶著哭腔問道:“舅母,您這是要對婉玉做什麽?”

寧太太睜開眼睛,輕嘲:“你膽子那般大,我以為你從來不會怕的。”

又道:“能做什麽?送你走啊,送你回你故鄉令州去找你哥,今生今世,你和洛兒是不可能了。”

王婉玉已被兩個侍衛拉住手臂拖了起來,她那貼身小婢撲上前來抱住寧太太的腳:“太太,太太!小姐可受不住啊,您快叫他們松開!”

那邊王婉玉也在不斷地哭喊:“放開我,松開你們的臟手,別碰我,放開!”

寧太太厲目一橫,其中一個侍衛就從懷裏掏出個舊的看不清顏色的巾子來,王婉玉見他要用那東西堵自己的嘴,瘋狂地搖著頭哭道:“舅母,舅母!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您別讓我走!”

那小婢急得不行,被寧太太一腳踢開又忙連滾帶爬地湊近,“太太,太太!小姐肚子裏懷了二爺的骨肉,您快叫他們放開!太太!”

寧太太怔住了,她臉色陡然轉得慘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小婢哭哭啼啼地道:“小姐有了身子,已經兩個多月了。”

寧太太雙手攥拳,厲目瞧向王婉玉:“她說的,可是真的?”

王婉玉淚流滿面,沉痛地閉上眼,點了點頭。原要留到五六個月肚子大了藏不住,才叫寧家回不了的頭的,怎麽也料不到,竟在今天就得拿出來擋災了。